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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71)+番外

作者: 江行云 阅读记录

““不,他不是。”陈芳一逐渐平静了下来,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说:“我是负责卖你,至于之后的事儿,我确实也不知道了。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滕错看着她,像是失了神志,小声说:“我还活着。”

“是啊,”陈芳一忽然笑了,说,“而且看上去过得不错,挺好的。”

滕错扶着桌沿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闭上了眼,脸上毫无血色。然后他大张开嘴,艰难地汲取着空气,从喉咙里溢出了绝望的嘶吼。

由于某种原因,他痛苦到了极致,声音断续着,逐渐变成压抑的哽咽。他睁开眼,直视着陈芳一,那双眼里都是血红色,阴柔的脸上爬满了绝望和崩溃。

然后他狠狠地推动手指,把针管里的液体一点不剩地打进了陈芳一的静脉。

陈芳一在惊恐中惨叫一声,滕错拔出针剂,用力扔向墙面。然后他跳下桌面,抢过陈崎手里的枪,飞快地抵上了陈芳一的额头。

陈崎吃了一惊,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抬起手攥住了滕错的手腕,说:“错哥!”

陈芳一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胳膊上的血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滕错伸出另一只手扳起了她的脸,枪口在她额头顶出了红印。

“错哥,”陈崎抓着他,低声说,“错哥,别冲动。”

“闭嘴......闭嘴!”滕错的声音里竟然出现了哭腔,他在真相之下不堪重负。

他盯着陈芳一,说:“是你们,一直都是你们......你们设计了我......”

耳鸣随着暴怒在他的脑袋里拉响,滕错浑身都在打哆嗦。他抬着陈芳一的脸,神情狰狞地看着她,呢喃一样地说:“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陈芳一被迫抬起眼,正好能看到南灼已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她无力地坐在那儿,忽然露出了很深的疲惫,她对滕错说:“你杀了我吧。”

她象征性地扬了一下手臂,说:“你给我注射了这玩意儿,我活着也不如死了......来吧,南灼,杀了我,给你自己,或者随便谁报仇。”

“好啊,”滕错凶恶地笑起来,说,“我成全你。”

枪械部件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非常明显,滕错的手在颤抖,他看着陈芳一,眼前像是出现了薄雾,他忽然觉得很恍惚。

他被收养了五年,陈芳一养着他,让他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报答她,他也同意了。后来萧过的父母抓住了两个人谈恋爱,让学校开除了他。他没了学上,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被自己被捆结实了关着,陈芳一说指望不上他将来挣钱了,要卖了他。

他不想被卖,在跑的时候撞上了尘先生,被带进了花园。

然而陈芳一是尘先生的人,一切都乱套了,滕错发现他已经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信任。扭曲的现实形成了漩涡,他脚下踉跄了一下,表情变得很凶狠。

下一秒扣着扳机的纤弱手指猛地松开 枪被拎在滕错的食指上转了个圈儿,又被陈崎眼疾手快地接走了。

滕错有点站不稳,陈崎一手拿枪押着陈芳一,一手搀着他。滕错侧过身,借此闭了会儿眼。

理智尚且残存,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他需要在忽如其来的混乱中梳理清一条线。仇恨变得更深,他临渊而站,而深刻髓骨的信仰也从未如此清晰,撑着他不会倒下去。

陈芳一抬头看着,忽然说:“南灼。”

滕错缓慢地睁开眼,挥开陈崎的手。他转过头,眼神里的疯狂和宛如退潮般消散,只剩下冰寒的坚定。

“我不会杀你,”他沙哑地对陈芳一说,“但警察就要来了,你跑不了。”

陈芳一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抱歉的眼神看着南灼,她在这条要钱不要命的路上走了四十多年,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南灼。

她还记得南灼刚被她带回来的时候,没表情,不说话,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一直有种凶狠的倔强,是自尊也是自卑,不肯对现实低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抱歉”两个字她不会说,但愧疚已经在心里生了根。

她摸向臂弯处针眼的位置,颤抖着说:“算是我罪有应得。”

滕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做何感受。就像陈芳一所说的,在他被收养的五年里,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但是也没有被亏待或者虐待,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住在一起的房东和租客。至于“妈”这样的称呼,他从小没有母亲,对此没有感觉,陈芳一让他喊,他就喊了。

他看向被扔在地上的针剂,又看回陈芳一,面无表情地说:“生理盐水而已。”

然后他再次拿过陈崎手里的枪,毫不犹豫地挥手,在陈芳一反应过来之前用枪拖把她打晕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