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无尽旅途(136)

“母亲，我来见你了……”男人痴迷地抚摸着容器外壁，对着那具明显不是人类的尸体喃喃低语，“母亲，让我们一起夺回这个星球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为了这种理由？！

明明我们都失去了母亲，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克劳德怒不可遏地举起重剑从对方背后刺去，男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直至利刃贯穿胸口，对方才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身。

“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

那双曾经承载了他全部梦想的绿色竖瞳与他四目相对，克劳德的心脏开始刺痛。

“把妈妈……蒂法……村子还给我！”他无法自抑地哽咽起来，“我是那么尊敬你，崇拜你，可是你却——”

男人的表情最初无比震怒，但随着时间推移却变得逐渐缓和。对方似乎认出了他是谁，突然攥住刀刃往身体里一送，将他猛地拉向自己。

这与他记忆中的场景不同，克劳德匆忙向后退了一步。他震惊地望着对方胸口涌出的血液，却被对方死死握住手腕。

“克劳德。”

男人冲他绽开一个诡异的微笑，沾满鲜血的手缓慢地伸向他的颊侧。克劳德在原地僵了一瞬，随即被对方扣住下颌。

“……记住这份最初的憎恨，不要忘了我。”

对方俯身吻住他的嘴唇，他尝到口中腥腻的味道，记忆忽然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那个人的名字是——

「萨菲罗斯。」

随着他无意识地念出那个名字，世界开始崩塌。

所有灵魂与身体上的疼痛都再度回到他体内，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拖向星球的深渊。他的身体在破碎，气管里充斥着海水，有那么几分钟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但冥冥之中一双纤细的手拉住了他。

“振作些，克劳德！”少女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那声音是如此温暖而熟悉，仿佛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爱丽丝……”他本能地呼唤起那个睽违已久的名字。

“抱歉，虽然很想和你聊一聊，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他在冰冷的海水中上浮，周身的压力也逐渐开始减小。直到海面的天光再度出现在眼前，那股力量才将他放开。

“别放弃，克劳德。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克劳德猛地呛出一口魔晄，在海滩上清醒过来。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四肢尚有知觉，于是艰难地翻过身去，向海浪冲刷不到的地方爬了几米，接着重重倒回礁石嶙峋的地面。

克劳德仰头望向天空，那里已经不见星体的痕迹。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泪水忽然无法抑制地溢出眼眶。

他已经九年没有听到过爱丽丝的声音，也有六年不曾在重伤之后如此快地自愈。

这一切都是萨菲罗斯亲自给他套上的枷锁，现在它们消失了，意味着萨菲罗斯也不复存在。

克劳德突然抬手遮住双眼，哽咽着蜷缩成一团。

萨菲罗斯的意志就像牢笼，这些年来将他彻底与外界隔离。他在那个人的支配欲下一度连痛苦和快乐都失去了自主，但如今这段畸形的关系终于结束，他却并未因此获得解脱。

他已经猜中了萨菲罗斯的方法，本该抢在对方之前与原初S型再结合，但是他失败了。

爱丽丝或许已经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选择原谅他，甚至不计前嫌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

克劳德想起梦境中的萨菲罗斯，那可能是S细胞在他体内保留的最后一点意识。他第一次感受到萨菲罗斯会真正消失这件事对自己竟然是如此疼痛，他再一次失去了亲人、爱人、纠缠一生的宿敌与情感寄托，什么都没能阻止，也什么都没能拯救。即使星球上其他死去的生命能原谅他，他也无法原谅让萨菲罗斯与原初S型成功融合的自己。

克劳德将脸埋在手背间，沉默地哭了很久。一直到郁积的眼泪全部流干，他才从海滩上站起，拖着湿漉漉的脚步走到礁石间，将卡在其中的六式抽出来，随后开始朝几百公里外的营地走去。

Ultima爆炸形成的冲击平原上已经没有任何生物，上万平方公里的戈壁只剩死一般的静寂。克劳德在烈日下走了两个小时，终于能隐约看到爆炸坑的边缘。

海啸褪去的大地露出被压实的深层土壤，表面的植被和大约两米厚的有机层都已完全消失。它们先是化作原初S型生长所需的养料，然后又变为那颗新星的基础物质，很快就将随着陨星奔向茫茫宇宙。

这个深度的土壤不会有植物种子遗存，米德加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到被侵蚀前的模样。不过按照萨菲罗斯的说法，星球未必能撑那么久，很可能在下个世代的人类见到森林之前盖亚就已经殒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