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无尽旅途(163)

原本正在退缩的黑暗突然停滞了几秒，随后朝着中心急剧坍缩，最后化作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在一阵疾速下落的失重感中，冰冷的空气忽然涌入胸腔，克劳德重新找回了呼吸。

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光线立刻像万千根针一样扎向他的瞳孔。在他不适地扭头之前，一只小小的手覆住了他的双眼。

“不要着急睁眼，现在的你还适应不了这种光线。”

克劳德的身体震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另一个出现在房间中的声音消除了他的想法。

“萨菲罗斯，你不能把自己的早饭也带进病房——”

然后他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刚才推门而入的人又迅速冲了出去。

“——护士？护士！快来一下，他醒了！！”

他试着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疲惫感攫取了神经。于是那只稚嫩的手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将嘴唇贴在他的耳畔。

“没关系。睡吧，克劳德。”

克劳德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不同的房间中。

他用力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感觉身体仿佛一台尘封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让锈蚀的关节咔嗒作响。

他的床边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金色的夕晖正透过玻璃充盈着整个房间。他侧头望向窗外，发现远处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里已经不是病房，更像是一间卧室。正当克劳德打算下床走走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啊，你睡醒了，克劳德。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克劳德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皮特？

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很快又想起更多细节。

不对，是扎克斯。

“……扎克斯。”他喃喃地念出好友的名字。

“太棒了，至少你还记得我。”扎克斯兴高采烈地拍了他一下，让他差点正面摔倒在地毯上，“啊，抱歉，我忘了你已经睡了那么久……”

克劳德的意识还有点昏沉，直到扎克斯将他扶起，他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萨菲罗斯？”

对了。他在病房中曾经听到过萨菲罗斯的声音，但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萨菲罗斯。那是一个年幼的声音，还有一双儿童才有的手……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克劳德开始剧烈地头痛起来。

扎克斯立刻反应过来，匆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帮他回到床边。

“我以为你会先问自己睡了多久。”扎克斯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他一个小时前去领你的生活物资了，之后你们可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是安吉尔的家，他暂时代为萨菲罗斯的监护人，所以你可以放心待在这里……”

——萨菲罗斯还活着。

克劳德只听进去了这一个信息。

他的心脏猛地抽跳了一下，一些昏迷前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天空中诡异的新月，北大空洞中的爆炸，萨菲罗斯的肉体在自己面前被摧毁，然后他的灵魂开始碎裂，萨菲罗斯则在化作生命之流四散之前冲了上来，紧紧抱住自己——

「我不会毁灭，我也不会让你被毁灭。」

克劳德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作为最不该活下来的人，他成功从那场爆炸中活了下来。

在他们最后的时刻，是萨菲罗斯用自己的灵魂修补了他的灵魂，将他从消失的边缘强行救回，他们二人的灵魂因此融为一体，从今往后再也无法分离。

克劳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虽然他死前确实希望萨菲罗斯能够记住自己，但他从未预期萨菲罗斯能做到这种地步。直到扎克斯拉开他的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你还好吗？”扎克斯匆忙给他递来一块毛巾。

“我没事，我只是……”

克劳德接过毛巾，暂时陷入了沉默。他本想追问萨菲罗斯的状况，但迟疑了几秒，决定换个话题。

“我睡了多久？”

“三年零一个月。”扎克斯似乎一直在等着他提问，现在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天哪，我们都已经做好了自己有生之年你可能都不会醒来的准备，但是萨菲罗斯说只要你想醒总是能醒来，所以我们一直把你留在医院而不是让文森特带走你……”

……三年。

克劳德微微愣住。

他沉睡了三年，人类仍然健在，星球也仍然健在。

萨菲罗斯似乎什么也没有做，但他们都知道星球的生命可能在几百年后就将走到尽头，这在他对萨菲罗斯的认知中几乎是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