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无尽旅途(31)

“人间即地狱。”萨菲罗斯歪了歪头，甩掉村雨上的灰尘，“以我个人经验而言，你们在这里被我送走可能会比落在米德加军方手上更好。比如说，作为人类完整地死去，好过作为人体实验的怪物屈辱地活着？”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绝望笼罩，几名男性掏出手枪，因为太过惶恐甚至没能瞄准他就扣下扳机。

萨菲罗斯轻松地挥刀挡开子弹，一步步朝对面逼近。

……就是这个感觉。

被憎恨、被恐惧的感觉。不知向谁求救、呼救也无法得到响应的感觉。作为至高的存在、掌控其他生命的感觉。

他在研究所中经历的一切终于和外界的生活体验完美融合，构筑成一个全新的视角。

自私、傲慢和脆弱的人类，平日里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但当这些痛苦返还给自己时就恐惧得要命。这可真是……十分人类。

萨菲罗斯举起了村雨，冲哭喊的人群微微一笑，划下两道银弧。

第9章

“母亲，你听得到吗。”

是……谁？

“母亲，我好想见你。”

谁是……母亲？

“母亲——你看我做到了，你会为我骄傲吗？”

……做到什么？

夜色中被景观灯映亮的朱农军港，横冲直撞的巨型机械守卫，交战产生的冲天火光，和挤在坍塌建筑物前瑟瑟发抖、惊恐无比的普通人——

“我为他们送上了——绝望。”

克劳德猛地惊醒，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溺水的人刚刚被冲到岸边。

一些他不应该见过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伴随着鲜血和惨叫，令他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

那是萨菲罗斯眼中的场景，不知何种缘故传递到他的脑中。

克劳德的身体在颤抖。他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萨菲罗斯跟随军方离开了研究所，但他不知道、或者说拒绝去想象萨菲罗斯在战争中屠杀了非士兵的普通人。

克劳德立刻点开通讯终端查询战事信息。他看到过去一年内泛米德加大公国与朱农开战的报道，并且发现三天前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因为朱农的首都被偷袭，总统府直接毁于一旦。虽然总统本人当天恰巧不在，但当时在府内居住以及开会的总统家眷和大部分内阁成员全部死于爆炸，朱农已经名存实亡。

克劳德知道那根本不是一场爆炸，是萨菲罗斯亲手杀死了总统府的每一个人。

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的心如同系着千斤巨石般沉沉坠了下去。

一直以来克劳德都对救赎者的教义不置可否。作为星球的守护者，他应对的从来都是来自星球内部或外部的、有形的威胁。以他所见，救赎者想要解决的问题更多来自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的无形威胁，这是他爱莫能助的范畴。但如果他们继续做着萨菲罗斯憎恶的事，可能会唤醒对方的本我，进而促使萨菲罗斯继续自己未竟的大业，那将是星球的另一次灾难。

克劳德不希望萨菲罗斯重拾对星球的恨意，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遭受的痛苦。他想尽己所能地为萨菲罗斯提供一个心理健康的成长环境，于是他放任萨菲罗斯像照顾一只宠物般照顾自己，哪怕对方是会把小动物养死的那种类型。

但是战争将这一切都毁了。

克劳德认识上一个萨菲罗斯时对方已经是五台战场上的首席功臣，他知道作为战争英雄的萨菲罗斯最终会走上怎样的末路。战场会增加萨菲罗斯的自我认同，同时也会降低他对生命的敬畏。对方迟早会意识到自己比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生物都要强，而研究所和战场上的经历可能会给他对人类很差的印象，所以当萨菲罗斯不打算忍耐的时候，世界末日就将到临。

克劳德关掉终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床上跳下去。

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直面自己的宿命。萨菲罗斯就是他的宿命。

现在克劳德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萨菲罗斯把自己当成了母亲，所以目前这个阶段对方不会自发站到星球的对立面上。但如果他不能好好运用自己的身份，萨菲罗斯最终还是会成为星球的敌人。他必须制止这件事的发生。

克劳德走出房间，稍微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就向实验区冲去。路上的研究员看到他清醒的样子很是惊讶，但他没时间一一解释，直接闯进卡特霍姆的研究室。

省略掉约等于心理战的寒暄，这次他十分干脆地挑明了的目的：“我想见萨菲罗斯，他在哪里？”

卡特霍姆十分诧异，扶着镜框仔细打量他片刻，又向后靠坐回办公椅中。“你的意识恢复了，怎么做到的？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