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屹立汴梁百年,颇有家底。进了门,绕过前院,便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在暮色中点灯照影,分外清幽宁静。
眼见庄屿要引自己往招待客人的宴厅而去,沈惊松停了步,肃容道:“宴席就不必吃了,天色不早,我说几句话就走。”
庄屿“哎”了一声,折过身,转了个方向,“那便去外书房吧。”
高门世家的书房,也宽敞得堪比小户人家宅子大。
庄屿挥退了伺候的下人,自己动手给沈惊松泡了杯茶。
沈惊松接过茶,却没喝,只揭盖,拨了拨茶水:“昨日张显在城里抓了三个人,说是前朝旧部。”
“这事我听说了。”庄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啜一口,茶水入喉,冲淡了不少酒意,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那三名是桂州来的席家军。”沈惊松道,“他们与户部王尚书勾结,意图不轨。”
“噗。”庄屿一呛,茶水径直从鼻子里灌了出来。
他忙从袖中取出巾帕捂着口鼻,待顺过气,方道:“你说他们是席家军我信,说与他们同王尚书有勾结意图不轨,那怎么可能。”
户部那位王尚书,可是最早跟着武德帝造反的地方望族之一。
从龙之功在身,王尚书又没得失心疯,好端端地为何要和这些席家军搅和在一起。
沈惊松合上茶盖:“席家军里没有软骨头,张显等人问不出来什么,那三人最终只会被折磨致死。”
庄屿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他们被抓了,看守如此森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脱身的。你难道想救他们?”
席家军,是沈惊松已故的外祖父席老将军统辖的亲兵。
只听席家印,不听天子令。
庄屿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沈惊松来找他是为了救人。
“就算你把王尚书拖下水,也不可能救得了那三人。”庄屿不赞同的道。
“你误会了。”沈惊松将茶盏搁置茶几上,“他们横竖要死,那便死得有价值些。”
“你是想借那三个人来对付王尚书?”庄屿总算明白沈惊松的意思,但还是摇头:“不妥,王尚书没有理由和那三个人勾结意图不轨,说出去没人相信。”
沈惊松道:“陛下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庄屿一惊。
沈惊松这话的意思是陛下想对王尚书动手。
王尚书一族跟着陛下打天下,可以说是开国功臣啊。陛下怎么就动了杀心?
“功高震主,王氏一族野心太大了,如今半个朝廷都是王氏族人。”沈惊松站起身,“明日下了朝,我会差人送一份王氏一族这半年来欺民霸地谋财害命的证据给你。”
庄屿眉头跳了跳,跟着起身把沈惊松送出府。
临上马车前,沈惊松对他道:“这是我送你的礼,就当是贺你封官之喜。能不能让你庄氏一族重现昔日风光,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庄屿站在原地,直至沈惊松的马车已经驶入暮色之中,仍未回神。
凉风习习拂来,他方如梦初醒,察觉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夜色已经漫上来。
府门前的灯笼随风飘晃,灯火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映得门匾上的庄府两字都变得陈旧模糊。
庄屿立在门前,仰头望着门匾许久,许久……
门房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公子?”
“门匾旧了,该换新了。”庄屿喃喃道,随后目光一肃,大步流星地跨进门。
翌日,赵衡没去胭脂铺,呆在公主府里,哪都没去。
立夏去了,到了晌午,便带回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被张显关押的那三人,并非前朝旧部,而是她们才见过的席家军。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赵衡不意外,却仍旧有些失落。
说到底,还是她太大意了,贸然聚集这些人,累他们平白遭了难。
“公主,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立夏面有犹疑,“牢房守卫森严,我们劫狱的话恐怕难以成事。”
赵衡抬手敲了一记立夏脑门,苦笑道:“你话本子少看些,让你们劫狱,有去无回。你去请薛氏过来,我有事找她。”
立夏见她镇定自若,也跟着安心不少,“哎”了一声,转身出去请人。
半盏茶功夫后,薛氏袅袅婷婷地到了,赵衡正坐在书案前练字。
“公主。”薛氏朝赵衡行了妾礼。
赵衡搁了笔,抬眼打量薛氏。
薛氏在公主府里日子过得显然很好,面色红润,脸上肉都长了不少,就连身段,也比先前婀娜多了,纤腰如柳,曲线玲珑,风韵动人,叫人看了难移视线。
“公主您找我什么事?”薛氏殷勤地上前,想替赵衡磨墨,被赵衡抬手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