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擅用胭脂。”邵皇后笑眼弯弯,赵衡快言快语地接话:“丁娘子擅长呀,娘娘若是不介意丁娘子出身乡野,阿衡就忍痛割爱,把丁娘子借您用一段时间。”
出身乡野?
邵皇后目光审视地看着丁娘子。
丁娘子知道接下来该自己开口了,于是她“噗通”一声跪下,俯首道:“禀皇后娘娘,民妇乐州人氏,娘家中已无亲人,身无落处,只好抛头露面,游走在几家胭脂铺里给太太小姐们上妆讨生活。”
“娘家?”邵皇后蹙了蹙眉,难不成这女子还嫁了人?
“民妇的双亲辞世后,弟弟又被人打死,民妇因此生了场大病,落下病根,无法有孕,夫家便把民妇休了。”丁燕道。
“无法有孕啊。”邵皇后喃喃,随后眉头舒展开来,神色怜悯地道:“真是个可怜的人儿,快起来吧。”
“谢娘娘。”丁燕起了身,脸还微微垂着,耳根处透出了薄薄一层晕红。
邵皇后看着那一抹红,心里下了判断,这是个容易害羞又惹人怜爱的美人儿。
武德帝见了,恐怕就挪不开眼了。
“阿衡这脸上,确实看不出来抹了层胭脂。”邵皇后将话题带回了赵衡身上。
赵衡面带几分得意,“今儿这妆,可是阿衡自己上的。短短数日,阿衡已经从丁娘子那儿学成出师了。”
“是吗?”邵皇后笑吟吟道,“那看来本宫向你借丁娘子几天,就不算是夺人所爱了。”
邵皇后这话一出,众人都静了静。
接下来邵皇后再同众人说什么话题,就无关紧要了。
也没人关心了。
因为邵皇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明确只要那位丁娘子一人。
旁人再动怎么样的心思,都换不来娘娘的另眼相看。
这位丁娘子,不仅貌美,还孤苦伶仃,甚至无法有孕。
这样的人去做宠妃,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邵皇后做梦都要笑的。
从偏厅出来,邵皇后却并未回到主厅里,而是去了一处院落,说是小憩片刻后,再回宫。
其他官眷可先行回宫,不必等凤驾。
但说是如此说,却没有官眷动身。
真要比皇后先走了,往后再有什么宴会,也不会再有机会出席了。
于是各家女眷们也都窝在厅里,围着碳炉嗑瓜子,消遣时间。
赵衡吃饱喝足,耳边人声嗡嗡,想起谢颐,心念微动,便起了外出的心思。
她让丁燕和莲巧都留下,只带着立夏出了偏厅,在各个院里走动,目光只往身穿黑甲的禁卫军身上扫,试图找出谢颐。
赵衡专注寻人,没留意自己越走越远,穿过一个偏僻的院落,再往前走就是一片红梅林,仍旧未看到谢颐。
大概是在什么地方猫着,好避开人。
谢颐曾是名动汴京的四公子之一,汴京城里这些高门女眷都见过他,这会儿要是不躲着点,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赵衡找不到人。心下不免有些失落,原地呆了片刻,正欲离开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身影从角门外闪过。
角门虚掩着,留了一条半人宽的缝。透着门缝望出去,那是一片红梅。
赵衡以为那个身影是谢颐,不想引起旁人注意,便用眼神示意立夏站在原地守着,自己悄悄走过去,正要伸手推门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声。
“娘娘。”
这是张显的声音。
赵衡手悬在半空中,凝住了。
邵皇后的声音响起来:“你在京州过得还好吗?”
语气与平常伪装出来的温和不同,明显多了几分温情。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张显的声音亦柔和许多,“臣让工匠们日夜赶工,会比预期的时间提前兴建完行宫,大概明年三四月就能回来了。娘娘这段时间可还好?臣听说……”
张显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沈太傅为了臣,冲撞陛下,被罢免了?”
“是。”邵皇后道,“自你被调走,沈惊松也免职后,本宫手里便无可信的人了。”
“娘娘?”张显的声音里明显带了迟疑。
“时间有限,本宫便不与你废话了。”邵皇后道,“张显,如今陛下已与我离心,若是庄嫣生下的是儿子,本宫与太子的处境恐怕会危险,我须得未雨绸缪。”
这番话的潜台词张显听懂了,可正因为听懂了,他沉默许久,像是在做抉择。
邵皇后道:“若非被逼得无路可走,本宫也不至于这么急地将你从京州叫回来。齐高这人,只可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这一年多少人被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若不做些准备,王尚书便是你和本宫的前车之鉴。”
这话一落,张显终于做出选择:“好,臣听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