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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61)

正如他所愿,过路的行人看到公主府门前跪了这么一群小孩,都好奇地停下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拿了齐康乐荷包的那个小孩道:“我们家田地和屋子都被收走了,我爹娘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求公主也把我收走。”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我家里也只剩我一个人了,他们收了我家的铺子和屋子,还打我,我要是告官,他们否则就让官差打死我。”

“我太小了,不会干活,没有人要我,我只能要饭吃。”

“公主你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吧。”

“公主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他们说的是实话,又颠三倒四的,拼凑在一起,在路人的耳里意思却变成了:公主收走了他们的田地,害死了他们的爹娘,他们无家可归,只能来求公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起初,有人还不信。

但架不住这些小孩实在可怜,有人看得心软,走前给他们买了些吃的。有人口袋里没钱,就将这事往外传,替这群无依无靠的小孩儿把事情闹大,闹大了,事情就能解决了。

很快,公主府侵占别人田地屋舍,还害死了人,导致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跪在公主府门前,求庆阳公主放条生路的消息传汴京城。

闻讯赶来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起初不信庆阳公主会是那种侵占田地屋舍害人至死的人,在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的说道下,又亲眼见到了这群小孩,便不得不信,愤而骂之。

齐康乐坐在小摊子里,看着公主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觉胃口大增,一碗混沌吃完又叫了一碗阳春面。

眼看场面即将兜不住,林管家借口回府取钱替齐康乐付混沌面钱,先走了。

他前脚一走,他的外孙庄屿后脚就来了。

庄屿是和好友周彻一起来的。

两人原本是在西市那家名为一间茶肆的茶肆里喝茶听说书,谁知忽听到庆阳公主府这边出了事,周彻便坐不住,拉着庄屿一起来了。

庄屿是将门之后,但他家到了他父亲那辈,几个兄弟姐妹都爱读书且有天分,他父亲外加两个叔叔均考了进士,后来就干脆弃武从文了。到他这辈,更是文人书生气重,打小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年纪轻轻就被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眼看着前途似锦,可惜,赵氏江山忽然换了齐姓,新皇不爱他这种油嘴滑舌的人,他也有文人傲骨,乐得无官一身轻。

而好友周彻,则恰恰相反。

周彻看不上前朝那位庸君,他一心想为黎民百姓们做点什么,如今这位打着为百姓谋条生路的新帝正合他意。

今年初新帝开恩科,周彻就是头一个报名参考的贡生,随后便中了榜眼。

周彻在武德帝跟前,虽比不得状元郎沈惊松那般地位,却也颇受重用,如今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既是御史,平日无非就是写折子递折子。

像公主府门前跪了十几个稚童向公主求生路这等事,身为监察御史的周彻不可能会放过。

两人到公主府,混进人群里,驻足听了一会儿,周彻那张白净的脸已气得通红,青筋暴起。ωww.五⑧①б0.℃ōΜ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周彻喃喃,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坚定的道:“此等欺压百姓的恶行,我必定要上报陛下,请陛严惩!”

他说着,转身便要冲回去写折子,但才走两步,就被庄屿拉住了。

“愚之,你且等等,再看看。”庄屿劝道,“庆阳公主心地善良,待人向来真诚温柔,不会做出侵占土地逼人至死这种事来的,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眼见为实。”周彻指着前方十几个跪得摇摇欲坠的小乞儿,道:“小孩子可能也会撒谎,但他们的穿着打扮身型气质却骗不了人,你看看他们,就是从小没吃饱肚子饿着长大的穷孩子,明明十几岁看起来却还不够十岁……”

周彻说着说着,眼睛忽然红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我曾经就亲眼见过两个这样的孩子,一个十四岁了,一个十一岁,却瘦小得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也是家中田地被侵占父母被人打死,两个孩子一路乞讨进城,想报官,但官衙还没走到,就活生生饿死在我面前……”

庄屿:“……”倒也不必又提起这桩伤心事。

那两个小孩固然惨,但听周彻提过太多次,庄屿已经麻木了。

“总之,这事我一定要呈报陛下知道,揭开庆阳这个伪善的人的真面目!”周彻捻了捻眼角,抹去那一滴溢出的眼泪,神情坚定地走了。

庄屿拦不住他,无奈叹了口气。

都说周彻品性高洁,为人正直无私,可怎么就生了这么一颗榆木脑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