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发直，没有焦距，方向是对着上方的空气的，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看进眼里。
眼皮合了三分之一，露出了三分之二的眼珠。
脖子和肩背靠在椅背上，可是腰部和椅背之间却是空的。
他两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往下垂，双手自扶手往下吊在半空中，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整个人现在哪里还有一点气势，简直就如一滩烂泥。
早晨六点中的时候，他还在睡，被凌墨远的电话给吵了起来。
凌墨远并没有跟他过多的赘述，甚至连客套寒暄都没有，便直奔主题的以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的经过与结果告诉了萧贯起。
当时，他还迷迷糊糊的在半梦半醒之间，对于凌墨远的话，他延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里已经一点声响都没有，凌墨远早已挂了电话。
萧贯起只觉得浑身发冷，明明没有一点风，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凭空的生出，隐藏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寒意弥漫他整个身体，包裹住他每一个毛孔，从毛孔中渗入进来，让他遍体生寒。
萧贯起眼睛发直的看着天花板，可是什么都看不见，耳旁只是不断地重复回响着凌墨远的话。
失败了！
凌墨远失败了，他也失败了！
他们，都失败了！
凌墨远无所谓，他有凌家，有杜首长。
可是他，将自己的家人都得罪了，没人会原谅他！
萧贯起直愣愣的，痴傻了一般。
他的身旁，郑佩珍还在睡，并且睡的很熟很香，并没有被吵醒。
萧贯起真的很羡慕这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郑佩珍。
无知，也是一种福啊！
萧贯起想坐起身，却发现他的手脚竟是都不能动，便如麻.痹了一般。
好半晌，过了麻木，他才坐起身来，可事后被早已一片冰凉。
没了床.铺的遮盖，穿着丝绸睡衣的后背被空气侵袭，一片冰凉。
萧贯起动作僵硬的下.床，连衣服都没换，便一个人去了书房，一直到现在，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他身上仍然穿着睡衣，而椅子是背靠着书房的窗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睡衣上，以他目前这种形象，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咚咚咚！”
书房响起敲门声，可是萧贯起仍旧一动不动的，颓废的坐着，没有要起身开门的意思，更加没有要开口应声的意思。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如活死人一般。
“爸！”萧云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爸，妈叫你吃饭呢！”
此时，萧贯起的眼皮才稍微有点儿反应，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动了一下，然后又像是雕塑一样，没有了一点儿反应。
若不是之前跟王嫂确认过，萧贯起确实在书房里，萧云书真的以为这房间是空的。
房内没有回应，萧云书就有点儿急了。
敲门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爸，你在里面吧！爸？”萧云书敲门的频率越发的急促，不禁又问道。
可是一直没见萧贯起反应，萧云书试着转动了下门把，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萧贯起一向不准许别人未经他同意就进书房，哪怕是自己家人也一样。
萧云书发现房门能推开时，心咯噔了一下。
“爸，我进去了啊！”萧云书试探的说道。
见里面仍然没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推门。
只是门打开之后，他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此刻的萧贯起，怎么看怎么像事业失败，赌上了一切家产却无法挽回的人。
“爸！”萧云书大声叫道，忙冲到了萧贯起的身旁。
“爸，你这是怎么了？”萧云书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可从来没见过萧贯起这种形象。
萧贯起爱面子，即使是在家里也十分的注意形象。
尤其是当着萧云书这几个小辈的面，萧云书夫妻俩什么时候见他，都是穿的十分的整齐。
可是现在，他穿着睡衣，完全的不修边幅。
“爸！”萧云书摇着萧贯起的肩膀，“爸，你理理我啊！别吓我啊！爸，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在这里发呆？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摇来摇去，都不见萧贯起反应。
那双张着的眼也没什么光彩，连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萧云书心跳猛的一顿，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是——
他踟蹰着，忐忑着，颤抖着，慢慢的抬起左手。
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成了剑指，一寸一寸的挪到了萧贯起的鼻下。
萧云书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此时他自己已经先一步屏住了呼吸。
直到搁在萧贯起鼻下的手指感觉到了温热的呼吸，萧云书才粗粗的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
他有如虚脱一般的喘着粗气，萧贯起这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即使还活着，可依旧诡异。
萧云书想了想，干脆拿起桌上的电话，想要拨打“120”。
他拿起话筒，才刚刚按了两个键，正准备按下最后一个零，突然横生出一只有些上了年纪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按下最后一个键。
萧云书暂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了手的主人。
便见萧贯起的目光终于有了点神采，至少像一个活人了。
“我没事。”萧贯起低声说道。
“爸！”萧云书沉着脸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贯起沉默了很久，就在萧云书以为，萧贯起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完了，全完了。”萧贯起低声说道，声音低的就像是喃喃的自语。
“云书，对不起，是爸连累了你。”萧贯起无神的说道，他低声惨然的笑了几下，“本来还想着，给你争取更多更好的，结果却没想到，砸了……全砸了……”
“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萧贯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双眼无神的低语喃喃。
“爸！”萧云书的心沉沉的，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袭过来。
也可能是受了萧贯起情绪的影响，让萧云书也不禁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萧云书没头苍蝇似的，完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更别说提出解决方法了。
能让萧贯起这么消沉绝望，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来承受事情的真相。
萧贯起摆摆手，终于改变了动作。
长久的不动之后，他站起身说道：“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索性跟你们一起说了。”
萧云书一言不发，侧过了身子，看着萧贯起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的离开书房。
萧云书离开书房，来到客厅时，郑佩珍正等在餐厅的门口。
“你爸呢？”郑佩珍皱眉问道。
今早醒来就不见萧贯起的人，问过王嫂才知道他又跑去了书房。
最近家里事儿多，本来就够心烦的了，萧贯起还什么事儿都憋着不说，好多事情先斩后奏。
比如小娃儿被绑架的事情，她也是事后才知道。
结果被罗秀秀给威胁了去，正忐忑着不知道结果呢！
萧云书也皱紧了眉头，说道：“爸看起来不太对劲，他说一会儿有事情跟我们说。”
萧云书想了想，决定给郑佩珍打个预防针，让她也先有个心理准备。
至少万一消息太坏，也多少能增加一点儿承受能力。
“妈，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萧云书迟疑的说道。
“你没看到爸的样子，近乎绝望了，连点儿生气都没有！”萧云书舔舔唇，看了郑佩珍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
萧云书顿住，还是住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刚才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郑佩珍抓着萧云书的胳膊，焦急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