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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25)

曾砚昭耸肩,说:“我来的时候,它已经在这里了。”

郁弭更是哑口无言。良久,他佩服地笑了笑,见那狐狸自在怡然地窝在亭子里,似乎没有要接近他们的意思,不禁道:“您比寺里的师父更像师父。”

“后山一直有狐狸,小时候见得多了。”曾砚昭不以为意。

郁弭想起他说过自己是在禄圆山长大的,想了想,问:“您是在常觉寺长大的?”

曾砚昭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应该是孤儿了。但他的母亲怎么会在寺中呢?郁弭茫然,奈何那是他不小心听见的事情,追问显得不妥当,于是笑说:“那您这回其实是回家了。”

“嗯,差不多。”曾砚昭低头看他手里拿的伞,问,“山下下了大雨?”

郁弭不知他为什么还问这个,心虚紧张,说:“啊,是。不知道现在停了没,要是没停,还得再等等。可惜他们都睡了,没办法问一问……”他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但是这把伞全然看不出是刚淋过大雨的样子,曾砚昭甚至看不见上面有水迹。

他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言,曾砚昭觉得可惜,但想象他在谎言被揭穿时无地自容的模样,又不忍心戳破他的谎话。

郁弭收起手机,对曾砚昭微微笑了笑,转身面对着寂寥的山林。

不知道上回给手电筒充电是什么时候,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光居然渐渐弱了。

山林只有轻微的雨滴声,风掠过枝头,树冠婆娑作响。

春夜的花香在雨后缓缓蔓延,湿润的空气里充满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郁弭呼吸了一口雨后甜美的空气,回头问:“您刚才自己在这里躲雨,不害怕吗?”

“怕什么?”曾砚昭问。

他赧然笑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刚才我走上来,心里还有点发毛呢。”

曾砚昭说:“我们和它们都一样,为什么要害怕?”

“它们?”郁弭毛骨悚然。

曾砚昭看他满脸不安,终于明白他在怕什么,忍俊不禁,道:“一草一木,微风细雨,还有那只小狐狸。我们和它们都是世间万物的一部分,没有不同,有什么可害怕的?”

郁弭听罢愣了一愣,想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若是按照曾砚昭说的这样,反而是他自己庸人自扰了。

他惭愧地笑了笑,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一看周围。

阴森森、湿漉漉的,当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挺听得一清二楚。郁弭闭上眼睛感受周遭的一切,待慢慢感觉和周围融在一起,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等再睁开眼睛,居然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

“刚才上山的时候,觉得有点儿闷,现在空气闻着很新鲜,像是甜的。”郁弭笑道。

曾砚昭淡淡笑了一笑,说:“回去吧,明早要上早课,耽搁得太晚不好。”话毕,他兀自先离开了亭子。

郁弭连忙跟上去,想着是不是得打伞,拿起伞才发现伞是收着的,根本没湿。

想起刚才撒谎说上山时下了大雨,郁弭顿时面红耳赤。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看着曾砚昭的背影,见他低着头走路,就要隐去在黑暗的夜色中,赶紧往前追。

“曾老师,等等,我打手电筒——”郁弭追上去,就要追上曾砚昭时,看见他转身,忙不迭地刹住脚步。

鞋底的泥还湿着,踩着潮湿的石阶,猛地停步立刻就打滑了。郁弭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朝曾砚昭伸手。

曾砚昭马上抬手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郁弭晃悠了两下,可算站稳了,虚惊一场。

他吐了口气,双腿还有些软着。俄顷,他看见曾砚昭握着他的腕,心头一惊,要立即挣开时发现曾砚昭的手没有松开,挣扎的力道在短瞬间就停了。

还剩下一级台阶才算追上曾砚昭。

郁弭看着他,心跳的节奏变得砰砰砰的,一边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松开手,一边缓缓地走完剩下的这级台阶。

“谢谢。”郁弭小声道。

“台阶很滑,慢慢走,不着急。”曾砚昭说着,松开了手,“手电筒给我吧。”

郁弭看了看自己各拿着手电筒和雨伞的两只手,把手电筒交给他。

曾砚昭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走在前面。

郁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想是刚才要摔倒的余悸还没散,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抿了抿嘴唇,叫道:“曾老师。”

“嗯?”他应着,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曾砚昭没听见身后的人再说话,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郁弭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确实也想不到有什么可说的。

仿佛只是为了让他回头看这么一眼才叫了他。曾砚昭才停下脚步,眼神稍微郑重一些,便看见他露出紧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