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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33)

皮肤相贴的感受太过真实,连毛孔中渗出的热汗好像也浸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在一片白茫茫当中蓦地睁开双眼,所有的混沌和燥热在刹那间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眼前是一片黑暗,郁弭急促地呼吸,不多久就开始控制呼吸的频率,而这反而让身体迟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没有了相拥时的温暖和热,他忽然觉得冷得很,就连身体也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孤寂,心头少了一块,缺斤少两,与众不同,分外寂寥。

是梦。郁弭苦涩地笑了一笑。

不仅仅这个是梦,过去发生的种种之于他,其实也与梦无异。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倒不是全都没有。郁弭摸了摸湿润的裤裆,自嘲过后,心底更加凄寂。

郁弭没有时间自怜自艾,必须得趁着其他人还没睡醒,先把裤子给清洗了才行。否则,白天大家基本都在一起活动,他反而找不到时间,总不能这么留着一整天。

他屏息静气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确认对面床的上下铺都睡得很深,便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往洗手间走。尴尬的是他没有现成的裤子可以更换,必须得打开置物柜,摸黑翻找。

整个过程中,郁弭始终很小心。他是来寺里修行的,结果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还会做春梦,这简直是贻笑大方。

郁弭拿着更换的裤子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打开灯的那一刻,光线有点刺眼。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种事,好像问佛祖无数次也问不到一个答案。

他们说,如果和别人开始一段新的、美好的恋情,很快就会把过去糟糕的经历忘掉。但是,那段经历对他而言连真实的恋爱都算不上,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示好,连亲昵和暧昧也止于床笫之间。而这个“别人”,又在哪里呢?

大脑里的思路像是堵塞了一般,郁弭呆滞地站在洗手池前洗裤子,把水流调至最小。

时过境迁,他居然不全然认为那是一无是处的过去。想起叶懿川的笑容,他还是会不自觉地跟着笑。真是滑稽透顶。

待嘴角的笑容褪去,郁弭冷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块朽木,他抓起一把水,朝镜子丢去。

溅在镜子上的水还没有完全流下来,郁弭的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吓了一跳,回头盯着洗手间的门,希望是错觉。

可是,敲门声又响了。

郁弭看着水池里的裤子,咽下一口唾液,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外是莫舒云,他和郁弭打了个照面,什么也没说,先透过缝隙往郁弭的身后瞄。

郁弭下意识地移动身体以挡住他的视线,可看他的表情是已从他异样的举动见猜到了真相。顿时,郁弭面上发热,问:“起夜?”

“哦,不是。”莫舒云别有意味地看了看他,“突然听见水龙头的声音,以为是漏水了。没想到是你在。”

郁弭后悔万分,其实明明可以不开门,只隔着门应一声,说是在上厕所就没事了。他暗骂自己太蠢,已没有话可以应对,只好干涩地扬了扬嘴角,掩饰困窘。

“不是漏水就好,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上早课。”莫舒云说着,转身走了。

郁弭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在他离开以后全面崩溃。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像要裂开了。转身关门后,看着池子里还没有捞出来的裤子,给了自己一巴掌。

晚上被猫叫春的声音打扰的不只是郁弭,早课的路上,郁弭听见在寺中修行的居士小声议论猫,提到了晚上猫叫个不停的事。

做的那个梦,是不是和猫有关?郁弭不禁猜想。

可事到如今已经被莫舒云发现了,他只能期盼后者不会向别人说起这件事。不过,莫舒云在寺里当了快十年的志工,应该很多事都遇见过了,彼此都是男性,这样的事作为男性而言不算稀奇,他应该不至于要和别人论及。郁弭这么安慰自己。

他忽然想到,莫舒云来常觉寺的时候应该只有三十出头。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的?已经斩断七情六欲了吗?那么,就像余森辉说的,他为什么不出家?

想到余森辉结束义工工作后,宿舍里又只剩下他和莫舒云二人。偏偏又遇见这种尴尬的事,郁弭真觉得心中负累。

早课后,随着云板的敲响,刚结束早课不久的僧人和居士们排着队伍有序地进入斋堂用斋。

郁弭被临时指派了行堂的任务,先去了大寮找释知乐。

心事太重,郁弭没有胃口,面对早餐的清汤寡水,更是没有食欲。这样的他,在行堂时真可以做到不急不躁。

过堂前,众人先诵供养偈。郁弭在斋堂的一侧垂首,跟着师父们吟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