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给你听(52)+番外
演奏那美妙韵律的乐器,只有钢琴。
那声音将房间一点点扩大,到森林,马路,天空,安薄几乎可以望见夕阳下的海滩。
曲子不长,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那声音变得虚幻,仿佛在无限延长。
延长音结束,是倒带的嗡嗡声。
安薄站在床帘外,看向被遮盖的病床。他仔细听了一会儿,除了磁带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声音的闯入——他下意识看向门口。
“听过吗?”
——沙哑的声音。
“听过。”安薄迅速回神,道,“《渔光曲》。”
说着,他走上前,缓缓拉开床帘。
他看起来与昨天没什么两样,尽管刚刚经历过类似争吵的事情,安薄也没有从他的表情上看到异常。仿佛他就该是那样的。
虚弱、枯瘦,平静的面容,十分满足病患的特征。
杜才中靠坐在病床上,手指搭在录音机上,轻轻点动,稍微用力按下一个按键,里面的磁带“啪”的一声弹了出来。
“孩子,坐。”他道。
安薄将背包抱在怀里,坐在角落处的小板凳上,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昨天我就想问,”杜才中把磁带撞进塑料盒,道,“你从哪里来?”
安薄认真回答:“首都。”
杜才中应声道:“我猜的差不多。”
“你好像会什么乐器。”
他动作缓慢地拿起小桌上的一盒磁带,边挑选边道:“如果我没猜错,是钢琴吧。”
安薄十分惊讶,没有肯定,而是反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杜才中抬起那截宛如枯骨般的手腕,按了按录音机,道:“你的手指,不像弹其他乐器的。”
安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指腹微微超过指尖,看不清指甲的边缘。
“您说的没错。”安薄承认道。
“学点乐器好啊。”杜才中按下播放键,嗡嗡声再次响起。
从录音机里流淌出来的音乐颗粒感十足,像是在原有的声调上多加了一块扎满小孔的塑料纸。
声音就从孔洞中流出,只有那么一小块区域,人声也逃不过的束缚。
安薄知道这首歌。
他曾经听过很多次,同样的坐姿,同样的钢琴伴奏,只不过,他听到的版本并没有歌唱的人声。
这首歌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安薄陷进回忆,不是往常那样令人生畏的噩梦,而是一片旷野,中间有一间温室花园。
他走进花园,看到衣裙摆动,有人坐在琴凳上,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而月亮就在头顶上,打下一道最亮的光,穿进透明的玻璃,折射出银白色的光,与乐声融为一体。
安薄闭上双眼,头歪在背包上,昏昏欲睡。
他很久没有这样的困意,可他没有想到——旷野在不断收缩,那些绿草变成坚硬冰冷的大理石,温室消失——他回到了家里。
他逃走的地方,永远大门紧闭的地方,然后,弹琴的人消失了,只剩下孤独的琴键。
那是安薄最熟悉的,悲伤的夜晚。
正当这时,伴随着一道闷响,安薄感受到震颤,就在墙的对面——门外!
他刚刚站起身,想要出门查看情况,就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
“路荺!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你就应该去死!”
“你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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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继续,睡惹-
第25章
喊声回荡在走廊里。
路荺被步步紧逼,后背贴着墙壁。
面前是一张赤红的脸。那上面没有多余的情绪,只留下恨意,还有不甘。要不是被护士拦着,恐怕他那攥紧的拳头早就落到了路荺的脸上。
杜克没有这种机会,他从来都没有,不论现在或是过去。
路荺熟悉这种场面。
每个人都是紧绷着的状态,眼神隐含太多层意思,统统落到他身上,变成了一把无形却锋利的刀。但路荺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即,他淡淡道:“借你吉言。”
护士长赶紧接下话头,“行了!都少说几句!这里是医院,你们这是干什么!”
杜克不管不顾,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仰起脖子直直朝着病房里喊:“老杜!你听到了!你听到了!”
“一切都是你们的错!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接受这一切!”接着,他挣开阻拦,猛冲上前抓住路荺的领口:“还给我!还给我!”
电梯门敞开,跑出几名警察,他们一齐上前,死死拉扯住杜克,将他向外拖。
杜克哭叫着,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始终不肯松手。
路荺垂眼,扫过眼前剧烈颤抖的双手,几乎覆盖了整块手背。
上面疤痕清晰,粉白的新肉和反光的皮肤在灯光下刺眼无比,尽管他知道,这些伤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它们没有一丝淡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