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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福(45)

作者: 活捉 阅读记录

蒋小福不为所动:“哼,就数他最聪明!最缺德!”

管事的笑得一张脸皮全是褶子,心想:“这话对我说是干嘛啊。”

其实蒋小福也知道,唐衍文再三嘱咐,是为了他好——严鹤若真被毓祥的人揪出来了,那些人奈何不了唐衍文,对付他蒋小福是足够的了。

唐衍文若是全然的自私霸道也就算了,可对他的好也是真真切切的,就是这样,才让人烦恼。

他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会算计呢!我真不明白他,非要把人人都拽在手心里,才觉得安心?塞一个女人给我,这叫怎么回事儿呢!将来难道三个人住在一块儿不成?还想让我生孩子,这难道是什么好世道,生个孩子做什么,孩子长大了,可要怎么和他相处?”

管事听他骂得有意思,颇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可想了想来这一趟的目的,还是顺着话头劝道:“我们大人也是一片真心。”同时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就是事儿办得磕碜人。”

蒋小福很忧郁地回答:“我知道。”

管事的抓住这个时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了蒋小福面前的条案上:“蒋老板,这个您收着吧。”

蒋小福没有动,低头瞥了一眼,立刻就变了脸色——这是曼娘的卖身文契。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撩起眼皮看向管事的。

蒋小福眼神亮,唱戏的时候顾盼生姿,这样阴沉着看人,却也格外刻薄。好在他还知道不该迁怒,尽量平静地说:“我不要,你拿走。”

管事的因为还未完成任务,不肯罢休:“蒋老板,这……”

他的努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蒋小福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再提这事儿,我就要把你打出去了。”

审时度势之下,管事的只好主动告辞。

蒋小福是个谨慎人——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时常会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但总体来说,是趋于谨慎的。好比多年前,初露锋芒时,周老爷点名捧他,一面是身价暴增的诱惑,一面是暴虐阴狠的虐待,他依旧是夹缝中求存,活了下来,也红了。

不过,大家都说蒋老板背后站着唐大人,没有唐大人就没有蒋老板。有这个评价,除了唐衍文的权势地位摆在那里,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蒋老板似乎并没有经过怎样的努力,就红起来了。

他的戏唱得好,容貌又出色,脾性姑且也算别具一格,但何至于就经久不衰地红下去呢?还是有运气的成分。

这个运气,大家公认是唐衍文。

“我唱了这么多戏,活了这么些年,还不能替自己做主一次么?”他在心里如是想:“我要冷静、谨慎,想个万全的法子。”

想到最后,他含着眼泪告诉自己:“如果他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我就跟他一刀两断!”

抱着这个念头,蒋小福出发去了查家楼。

这日唱《瑶台》《乔醋》,蒋小福近日不知怎么,就是不爱唱贵妃戏。

他扮井文鸾,倒是唱得很带感情。戏中的潘岳,先是不肯承认将定情的金雀送人,后又隐瞒别情,巧妆行径。对着啰里啰嗦的潘岳,井文鸾是佯装生气,蒋小福却骂得真情实意:“你言清浊行!你亏心短行!你还要语惺惺?”

一面唱念,一面飞了个眼光去瞧楼上的座儿——唐衍文常在的位置,空无一人。

唱完回后台,蒋小福一面拾掇自己,一面想:“他这是铁了心了?”

众人见他冷着一张小白脸,也就不与他搭话,各自忙碌。唯独四喜班里的丁小蓉,打量了他一会儿。丁小蓉亦是红透了京城的昆旦,与蒋小福向来有几分交情,这时就走到他身边悄声问:“今儿的井文鸾,醋劲儿可有点大呀?”

蒋小福自己也觉着没唱好,怒气有余,调侃不足,是个暴脾气的井文鸾。

如今被丁小蓉一问,他顿时就红了脸,只是嘴硬:“依我看,这个井文鸾的相公,不至于大奸大恶,可为人自私,行事轻狂,实在是很可气的呀!”

“那么戏本子里,为什么是吃醋而不是生气呢?”

“这样一个人,已经是自己的相公了,又有什么法子呢?吃醋不过是因为不能生气罢了。”

丁小蓉是个戏痴,听了这番话,越想越有理:“对啊!可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蒋小福心虚地移开目光:“那你再想想。”

第24章

蒋小福算是和唐衍文斗上气了。

因为对外没有走漏风声,几日内,他还是一切如常。唱昆腔的戏子以堂会为主,偶尔去戏园子唱几回,唐衍文不在场,也还不至于引人注目。

当初蒋小福借着花天禄的由头和唐衍文闹别扭的时候,闹得是人尽皆知,现在他改换了风格,要把日子照常过下去,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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