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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福(89)

作者: 活捉 阅读记录

讲到最后,他自己后怕上了,眨巴着眼睛挤出一滴泪水:“吓死我了。”

蒋小福并不体谅他的心情,简短地评价:“人没事就行。”

这次小小的事故之后,蒋小福的生活又恢复宁静,堪称是在春景堂幽居。偶尔出几次局,并不复往昔的盛况,他也不在意。因为向来不乐意处理琐事,故而王小卿的生活景况,他是一概不知。

如此到了中秋那日,关门闭户之后,他让周麻子自去睡觉,自己则坐在跨院里赏月。

月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银白的一轮月,挂在幽黑的夜里,白的惨白,黑的漆黑,千百年如一日,无聊也无聊死了,就算有再多人吟诗作赋地赏它,又有什么用?然而蒋小福又想到自己,恣意地活了那么些年,现在落入这样的境地,越活越不是滋味,还不如一轮亘古不变的破月亮。

在凉风习习的暮色里,蒋小福心里那点不甘心,又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

与之一同冒出来的,还有点孤独寂寞的感受。

自从唐衍文死后,无论遇见什么事他都没有哭过,然而这时候他忽然就感伤起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流了满脸的泪水。他甚至没有想某一件具体的事,或是回忆某个难过的时刻,他只是笼统地感到悲伤,难以抵抗,也难以承受。

于是他干脆由着性子哭了个够。

这一哭就哭到深夜,他流干了眼泪,伸手按了按红肿的眼睛,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哭得太久,导致现在内心十分平静,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先前那点不甘心也好,寂寞也罢,自然也全都消散无踪。他的情绪向来是浩荡如斯,来时轰然如山倒,去时也悄然如未发生。

简单地洗漱完毕,他爬上床,很快就沉沉睡去。

中秋过后,佛荪终于得了闲暇,再次走进春景堂。

走进屋内,他头一次不像往常那样喧宾夺主,反而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蒋小福前些日子将屋里的布置略微改了改,一张小榻被他挪到了窗户下面,紧贴着墙,如今他正半靠在榻上,眺望窗外的草木,这时就扭头看了眼佛荪:“今儿怎么有空了?”随后朝外喊了声:“老周。”

周麻子进来添茶倒水,佛荪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前坐下,回答道:“去王爷府上传话,人不在府里,我晚点儿再去一趟。”

蒋小福又问:“烧烟吗?”

佛荪见他这样语气寻常,并不像自己所料地那样冷嘲热讽,这才放下一半心:“烧一口。”另一半心还悬着,因为觉得蒋小福不应当就此翻篇。不像他。

蒋小福下了榻,慢慢点灯烧烟:“我早上刚吃过几口,就不陪你了。”

说完,他见佛荪没有答话,抬眼看过去,就见对方正在打量自己,眼睛里是明显的疑惑神情。蒋小福不由得笑了一下:“看我做什么?”

佛荪注视着他,想了想:“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说话间,蒋小福烧好了焦黄的烟泡,将烟枪递给佛荪,他转身坐回榻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最初是怕你,后来,也挺讨厌你的。人人都说我□□了就脾气大,其实我这样的人,脾气大又能怎么样呢?你就不一样了。我惹不起你,所以我很怕得罪了你。”

讲到这里,他见佛荪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便又朝他笑了一下:“那天你走之后,我才想明白,你这个人虽然是很霸道,其实也不坏的。”

这话不算好听,可佛荪听了倒是心情不错,他在内务府见过训海东青,所谓熬鹰,让其困倦和惧怕主人,然后与之亲近,就是驯服它的时候了。

佛荪心里开朗,于是回应道:“什么屁话!”

蒋小福原本怕他翻脸,又的确承他帮助自己的情,故而强迫自己忽略了他的霸道蛮横,也暂且忽略了他上次的胁迫,这才说出一番解围的话来。然而佛荪单只是这样粗暴言语,不是个领情的态度,蒋小福也就懒得再跟他废话,索性扭头看向窗外,继续看他的风景。

佛荪还等着蒋小福一问一答地再说几句,谁知道蒋小福竟然就此沉默下来。

他先还僵这脸,坚持了一会儿,却是受不住冷待,出声道:“说话!”

蒋小福被他一嗓子吼得立刻扭过头,并且生了点气:“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你吓人做什么?”

佛荪听了他呛声的话,感觉自在多了:“吓你玩儿呗。”

周麻子自从上回佛荪怒而离去后,就有点担心。

后来佛荪很长时间不来,他还以为两人彻底闹掰了,整日忧愁家里这本账要怎么办才好,如今佛荪来了,他又换了另一种担心,怕他又把蒋小福给怎么着了。于是这次,他依然在走廊里躲着,竖起耳朵,观望屋内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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