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556)

原幕凯沉默了一下，轻轻道，“我能和唐医生单独谈谈吗？”

周围的人都陆续离开了，唐歌看着原幕凯，原幕凯连抬起身都很困难，只能操纵治疗舱把他上半身抬了起来，就做这么些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他抱歉道，“唐医生，不好意思，为难你了。”

他的嗓音非常动听，哪怕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这个人如果健康的话肯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一个人的美其实不单单在外表，有句话叫美人在骨不在皮，原幕凯就是个从骨子里都透出美感的人。

不过唐歌没空欣赏他的美，只静静等着他开口。

原幕凯顿了顿道，“我自然知道我的病治不好，只是，因为活着，我受了太多的痛苦……我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承受着剧痛的折磨。”

他咳嗽了几下，吐了一点血，然后他笑了，“这是肺又坏了，但是很快就能给我暂时修复好，肺部的病变我还感觉不到，要是肝部病变了……那个痛……”

能让人发狂！

原幕凯继续道，“我这浑身上下都在这么周而复始的病变修复……唐医生，我真是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的亲人们是希望我活着，可这份痛苦不是他们在承受，活着对于我来讲，比身处地狱还难……”

唐歌静静的听着，她能理解这位原先生的想法，但是能让她怎么办？替原幕凯安乐死？唐歌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

原幕凯又道，“我也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唐医生是好人，如论如何我都不能陷你于不义……我就是奢侈的想问您一句，有什么办法能自我了断？”

原幕凯那双憔悴又温柔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唐歌。

作为医生，作为学习新的医学知识五年的唐歌，她当然明白眼前这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他活着真的比死还难受，偏他连自杀都办不到。

绝食？医疗床能自动给你注射营养药剂，上吊跳楼？你能起床再说吧。

唐歌上辈子，就是普通人也知道一些食材相生相克的知识，比如吃海鲜别同时吃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虽然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除非刻意），但是大家也都会避免，还有吃人参别同萝卜一起吃，否则人参也白吃了。

现如今，这些都是机械在做，有钱人有厨师，普通人有料理机，不管是厨师还是料理机，都会对食材进行检测，检查下来食物没问题，营养成分俱全就行了，两种食材合成会造成不好的后果基本不会发生，分配食材的机器人第一步就把这件事给办完了。

星舰上的时候还有各种营养剂和胶囊，更是不会有这些事。

食材都是如此，那些药物混合会产生什么后果普通人更是一无所知了。

所以几乎一动不能动的原幕凯想要自杀，还真是很难办到。

唐歌知道，她甚至知道原幕凯这张治疗床上哪些药剂混合后用的话就会立马至死，但她能告诉原幕凯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歌还是摇了摇头，作为医生，她不能做这种建议，她只是道，“您可以添加一些止痛药剂。”

原幕凯失望的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微笑道，“确实是为难您了……我的痛苦，也只能我自己承担……”

他咳嗽起来，似乎还有内脏碎末咳了出来，智能医疗床检测到了原幕凯身体机能下降，开始给他注射药物，只是这种注射不能缓解他的痛苦，反倒是让他痛的浑身发起了抖。

唐歌忍不住别过了头，心底也划过一丝疑惑，虽然止痛药会影响一些药物的效果，可眼前这个病人用一些止痛药无可厚非，为什么不给他添加呢？

原幕凯断断续续哀求唐歌，“唐医生……我不需要你动手……只要你……只要你……哪怕提醒我一下……求求……求求你了！死亡……对我来讲，真的不可怕！”

他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这是疼出来的。

唐歌咬住了嘴唇。

这时候外面已经在询问他们讲好了吗，原幕凯的护理人不能让他单独和旁人待太长时间。

正当这些人要进来时，唐歌忽然说道，“医疗杂志某某，第三百八十二期第九篇！”这上面就有那两种药物混合会产生什么后果的报道。

原幕凯眼睛亮了，他看着唐歌，轻轻道，“谢谢！”

他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看到护理人进来，他闭上了眼睛。

这些人走后唐歌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回到潘多拉星，唐歌还会想起原幕凯，不知道他的死志是否还是这么强烈。

不过这种事换在其他人身上，活下去的意愿也不会有多少，那是没有希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