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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落千山雪(48)+番外

作者: 观山眠 阅读记录

所以他不问。

而沈樾,也没有问。

至少在旧事上,他们达成了短暂的默契。

但是现在的沈樾又咬字轻柔,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有话要同我说吗?

沈樾望着沉静的水面,雾气氤氲,黑发/漂浮在水面上,像是纠缠至死的海藻,他说完之后,等了一阵,直到他都以为祝枕寒不会再开口之际,却听到屏风那岸的人说道:

“沈樾,我想了解你。”

“我想了解你的过去,你的现在......和你的将来。”

当初在落雁门,分明是祝枕寒亲口说,既然如此,不如放下过往,重新认识彼此。

如今却又是他改了口,祝枕寒想,他到底是变得更直白了,还是变得更贪心了?

沈樾没有让他等太久。

不知是不是祝枕寒的错觉,他突然觉得沈樾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辗转反侧、煎熬苦楚地等着,想要他问,又怕他问,真当听到他说出口的时候,心中却又忽而释然了。

沈樾说:“小师叔,你离近一些。”

祝枕寒走过去,隔着屏风,能隐隐约约看见沈樾的身形。

沈樾又说:“屏风上搭着我的衣裳,里衣的绳结挂着一枚令牌。小师叔,你把令牌取出来。”

祝枕寒依言将他的衣裳取下来,解开里衣的绳结,一枚沉甸甸的令牌落入掌中。他垂眼望去,一瞬间觉得手中镌刻着“甲等镖师”的令牌不是一件普通的死物,它是西平郡的冰冷苍凉,是遗失的那两年时光,也是沈樾离开落雁门时,不曾回头看的那一眼。

他记得沈樾对他说过,如何才能成为甲等镖师。非抱着死志的人不可。

他也记得沈樾对他说过,他的长兄正是死于送镖途中,所以他不会成为镖师。

想到这里时,回忆翻涌上心头,祝枕寒看着手中的令牌,甚至觉得它冷得刺骨了。

“我这些年,不是没有打听过你的消息,却未曾听过此事。”

声音暗哑得不像他,祝枕寒想,尾音也颤得不像话,嘴唇触碰时都觉得刺痛。

“因为我早已与沈家断绝了来往。”沈樾轻描淡写地说,倘若他语气悲痛几分,祝枕寒或许都会觉得宽慰,然而他说的是这样轻松,仿佛他早就独自捱过了那段漫长的时间,所以也不渴求迟来的关切,“我行镖时,用的并非本名,而是‘青庄’这个名字。”

青庄。

祝枕寒想起,受师门所托,他与池融、宋尽一同下山,临安城中有一个茶楼,他们路过时会在此地歇歇脚,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那日的天气他不记得了,也不记得那日的说书先生是谁,他向来不关心这些,甚至没有仔细听,只记得他说了个“青庄”。

池融说:“青庄是鸟呢。”

他望着窗外湖泊,风动柳梢。听到池融说鸟,就真的以为讲的是鸟。

宋尽笑了一下,接道:“或许是想如鸟一般自在轻盈,不受拘束吧。”

这时候想起当时情景,祝枕寒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怅惘。

他无意间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并不在意,却未曾想是他一直想要追寻的。

祝枕寒握着令牌的手逐渐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沾着未干的水迹,是湿漉漉的温热,落在他手上,落在令牌上,将金色的刻字轻轻地遮住了。

他抬眼看去。

沈樾披着一件衣服,拢着腰封,浑身都还是湿的,发间的水沿着脖颈的沟壑跌进衣襟缝隙间,濡湿了布料,隐约透出肌肤的颜色,还有......伤痕。无数条斑驳的伤痕,即使伤口愈合仍留下了痕迹,宛如扭曲生长的荆棘,将面前的人无情地拆分成几段。

是的,甲等镖师,身上不可能没有伤。

只是他藏得很好,天气热的时候还披着薄纱,就假装依然是那个矜贵的小少爷。

“小师叔,你看着我。”沈樾捧住祝枕寒的脸,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我这两年,都在西平郡,没回过临安,也没回过商都,直到不久前得知落雁门的境况,方才归来。”眼前的小少爷,显得很陌生。他的眼神是很安静的,其中多了很多祝枕寒以前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他这才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打量起沈樾,发觉他的面庞已经褪去了稚嫩,他依旧是少年,却不是那个少年,不是出鞘的剑,而是藏锋的剑。

在落雁门,见到沈樾时,祝枕寒甚至还觉得他脸颊上的肉更明显,笑起来时酒窝也陷更深了,如今一想,沈樾在西平郡呆过两年,这段时间与自己同食,也并未见他的胃口好到哪里去,再回头看时,也就猜到那都是沈樾刻意作出来要让他瞧见的模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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