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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落千山雪(50)+番外

作者: 观山眠 阅读记录

他用发带绕过沈樾发间的时候,指尖触到锁骨,便问:“这处刀伤是如何来的?”

沈樾彻底没脾气了,祝枕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了。

“第一次行镖,碰见了魔教白虎门的门众。”沈樾毫无顾忌地撩开衣襟,露出那条爬行在锁骨处的刀伤,即使过了这么久,看到这道伤时,祝枕寒仍然心有余悸,因为这一刀毫无保留,是硬生生要将他的骨头都斩断的架势,“弯刀,伤口瞧着吓人罢了。”

他瞥见祝枕寒的眼神,手指忽然勾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道避让,对方动手,我就还击。”沈樾说,“他一刀劈在我胸口,没料到我敢不躲,我一剑刺向他喉咙,他却是躲了。所以,最后我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却一脚迈进了棺材。自那以后,其他人都知道镖局来了个疯子。”

说这个,是想缓解祝枕寒的情绪,意思是你瞧我伤得凶,他却直接送了命。

结果,事与愿违。

因为祝枕寒心疼之余,又琢磨出点儿生气的情绪来。

生沈樾的气,气他为什么敢不躲,气他为什么敢毫无牵挂,以死相博。

转而,又开始生自己的气,因为那时候,他确实没有站在沈樾的身后。

沈樾心颤颤的,忽然发觉祝枕寒眼中的那层薄雾化作了浓郁的夜色,酝酿着雨,且酝酿着风,也许还有场雷,眉头蹙着,嘴唇紧紧绷着,抿成一条纤细的线,没甚血色。

他连忙拽着祝枕寒的手,又沿着锁骨往下滑动,停在腹侧。

腰封微敞,衣摆卷着滚到胯骨,祝枕寒被他牵着这样抚过去,晃了晃神。

“小师叔,你瞧这道伤,肯定猜不出来是什么武器所伤的。”

祝枕寒低头一看,手底下赫然又是一道伤,瞬间任何心思都烟消云散,冷静得像是腊月的凌冽冰雪,不止是冰雪,准确来说是风雪——因为他心中的火快要蒸腾起来了。

他缓缓地吸气,又吐气......说,剑伤。

沈樾说,还有呢?

祝枕寒说,不知道了,还有什么?

左右没猜出来,于是沈樾得意地笑了:“是我自己的剑伤的。”

笑到一半,僵在了脸上,因为眼前的祝枕寒,脸色阴沉得像是墨。

祝枕寒压着火气,连声音都变得暗哑低沉,一字一顿,警告道:“这不好笑。”

“沈樾,受伤这件事,并不好笑。”

沈樾听着,就像是听到他在说“沈樾你要是再敢嘲笑沈樾我就要生气了”。

他慢腾腾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可怜巴巴的,说道:“好,我不笑他了。”

祝枕寒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什么意思,又听得沈樾说:“小师叔,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了,在你眼前的,并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沈樾,你会觉得很失望吗?”

沈樾的眼神很静——祝枕寒意识到,他是很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花了几秒钟来思考,然后开口说道:“你在西平郡停留了两年。”

沈樾说:“嗯。”

祝枕寒说:“你受了无数的伤。”

沈樾说:“嗯。”

祝枕寒说:“你是甲等镖师青庄。”

沈樾说:“嗯。”

祝枕寒说:“你是沈樾吗?”

沈樾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我是沈樾。”

祝枕寒又问了一次:“你还是沈樾吗?”

沈樾这次连迟疑都没有,答道:“我还是沈樾。”

“你还是沈樾。”祝枕寒柔着眉眼,说道,“所以我不失望。”

祝枕寒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见过他犯小脾气的样子,见过他起坏心思的样子,见过他强忍着落泪的样子,见过他喜爱热闹的样子,也见过他孤零零只想深陷寂寥的样子。这些都是沈樾,即使他未能一一见证,但他如今知晓了。

无论落雁门的弟子,还是千城镖局的小少爷,又或者是西平郡的镖师青庄。

哪一个身份,他都不在意。

祝枕寒给出了回应后,沈樾紧绷的情绪明显放松了许多。

具体体现在手底下的皮肉轻轻地一荡,舒展开来,温温热热的,惊得祝枕寒要从沈樾的掌中抽出手来,又忧虑暴露心思,于是只好慢条斯理、状似无意地将手收了回来。

有些时候,一旦将话说得明白了,说得透彻了,亲近之余,又会后知后觉生出一种尴尬的情绪,因为这种太过亲近的距离有些出格,出格得令人心慌,于是才感到尴尬。

祝枕寒斟酌着措辞,说:“我能问问你当初为何与沈家断绝往来吗?”

“我与我爹观念不合,难以沟通。”提到这个,沈樾又含糊其辞了,颇有些漫不经心,拖着嗓子,说,“更何况我早就想离开沈家了,所以便离开了,只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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