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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落千山雪(70)+番外

作者: 观山眠 阅读记录

半夜时,沈樾翻了个身,差点滚到床底下去。

祝枕寒睡眠浅,惊醒后赶紧将他从床边捞了回来,沈樾支开眼皮望了他一眼,依着祝枕寒的动作重新翻身朝向内侧,顺便将被子也压在了身子底下,导致背上露了一块。

沈樾浑浑噩噩的,感觉到祝枕寒欲要起身替他将被子拉得遮住背脊,就嘟囔着往温暖的、带着熏香的怀里靠去,额头在云纹月白锦的衣襟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一闭,又飞快地坠进了梦乡。祝枕寒的手臂僵了僵,还是将他被子拉过去盖好了。

他这厢是彻底清醒了。

与往日端正的睡姿不同,如今的祝枕寒面朝外侧,沈樾倚在他怀里,好似温温热热的一团糯米,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将手摆在哪里,摆在哪里似乎都有些碍事。

如此纠结了半晌,最终他决定就维持原本的姿势好了。

祝枕寒的手臂绕过沈樾腰际,指腹落于脊骨,正是先前给他盖被子的姿势,他担心沈樾会再次无意识地翻身,于是指尖轻轻向下滑动两寸,隔着柔软的布料如此拢住了。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不习惯而迟迟无法入眠。

结果没过多久,祝枕寒就睡着了。

抱着怀里温乎的少年,就像是终于契合的榫卯一般,并没有任何不习惯,反而十分安心,即使是轻微的呼吸声与洒在颈窝里的热气也只是其上的点缀,令他渐渐睡去了。

梦中他养了一只可爱的小雀,小雀用脑袋蹭他的手心,摘下羽毛赠与他。

祝枕寒是因一声闷响所惊醒的。

其实在淅淅沥沥的暴雨中,这声音并不响,只是因为声音的来源处距离他太近,再加上习剑之人本来感官就异于常人,只需片刻的异动就足以让他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梦里的小雀也随之褪去,变成了人,从他怀里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沈樾没问为什么自己会在祝枕寒怀里——他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和祝枕寒对视了一眼,随即飞快地披衣下床,去取招风剑——因为声音的来源处,正是左侧隔壁房间。

是他曾经的房间,而如今让给了符白珏。

祝枕寒与沈樾敲响符白珏的房门,门内没有任何动静,祝枕寒用力一推,反倒是将门给推开了,很明显,门没有上锁。方才的时间应该不足以一个人发出声音后从正门离开,所以符白珏从一开始就没有锁上房门。祝枕寒不相信他这样谨慎的人会犯这种错。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狂风裹挟着雨水袭来,溅在脸上,带来丝丝的寒意。

窗户大敞,房间内不见符白珏,但——地上躺着一个人。

沈樾脸色微变,走上前去,将那人翻过来:白面厚唇,吊梢眼,唇角有痣,一身鸦青色,腰间无剑,仅有一块令牌,将令牌仔细端详,上面刻着“镖师李癸”四个大字。

祝枕寒见他神情,大约也猜到了什么,问:“是李癸?”

沈樾点点头,沉默片刻,又说:“他已经死了。死了至少十天时间。”

李癸的身上有勒过的痕迹,除腰际能看得出是麻绳的痕迹以外,其余地方的痕迹很窄,窄得不像绳索,更像是丝线,沁进肉里都未能挤出一滴血来,只留下青紫的纹路。

卷起衣袖,就能清晰地看到手臂上的尸斑,而沈樾的指甲刮过李癸面颊时,能刮下一片厚厚雪白的粉,露出原本青紫的面庞,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得腻人的熏香味道,是为了遮掩尸臭,然而十日时间,强烈的尸臭味并非熏香能够简单掩盖的。沈樾又转过他的脖颈,细细地摸索了一阵,果然在他后颈处触到了一处伤口,是条又细又窄的刀伤。

“这大概......就是白日时我还能见到李癸正常行走的原因。”他说。

祝枕寒过去看了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就令他眼神沉了下来。

即使衣裳厚重,离得近了,也能看出李癸的身体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明显是为了防止腐烂而掏空了内脏,而他颈后的伤口,并不足以构成致命伤,但翻开那层皮后,就能够清晰地看到血肉中有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凹陷,形状扭曲而诡异,正好能构成虫型。

祝枕寒说:“蛊虫。”

巫郡赶尸,将尸体内脏掏空,以竹竿串起,赶尸人持竹竿行走时,手中竹竿上下抬落,尸体亦随之行走。然而尸体的数量太多,攀山越岭时竹竿难免歪斜倾倒,对赶尸人来说是个极大的问题,于是后来慢慢制出了一种用以操纵尸体的子母虫,淘汰了竹竿。

人死灯灭,魂魄离体,再如何用蛊虫操纵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无论生前如何,死后他们在蛊虫的控制下能做的就只有行走,所以大多研究蛊虫的世家都并不屑于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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