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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247)

作者: 我怀 阅读记录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衣轻飏走了几步,忽地指向旁边凋落的海棠。

“大师兄,你瞧见这些树了吗?”

“嗯?”大师兄侧头低声,他仍习惯性在倾听小师弟讲话时微低下腰。

衣轻飏道:“好像它们花谢了,便只能等到来年花季重新绽放。但它们其实一直在悄悄地准备,不曾停歇地生长,才终于在你面前开出一朵花。”

云倏倾听得认真,不皂色的眸子却笼了层雾般,露出些许可爱的茫然。

“等我意识到对你的感情,再将它述诸于口时,那已是开出的一朵花了。”

那朵花的苗在上辈子已播种,今生终开在他眼前。

云倏陷入怔忡许久,薄唇微动,想说些什么。衣轻飏贴近他额头,低垂着眸,纤密的眼睫蝶翼般颤了颤,耳朵尖忽然有点红,语调软软地请求:“我能亲亲您吗,大师兄?”

云倏托起他下颌,二人目光对上,读到彼此眸中闪过的情绪。

那是对彼此的渴望,黑暗里如此坦白。

于是——

幽寂林中传来衣袍发出的簌簌摩擦声,两人微乱的喘息声,还有一些其他暧昧的响动。衣轻飏将大师兄抵在旁边一棵树干上,俯身去亲吻。

和所谓「请求」时半含羞的姿态相反,他的吻一向是来势汹汹的,唯有最后收拾残局时才稍显温柔。然而,这次汹汹来势却由开始贯彻至结束,让云倏被吻得神智模糊间有些明了,阿一其实因他开始那番话憋了一股气。

而云倏将其全盘接受。正如他知晓那番话伤人,却还是得不留情地指出来。

他已决意再不逃避少年眼中过于直白炙热的爱意。可他的确曾经选择「抛下」——无论是他抛下他,还是他选择被他抛下,无论是上辈子的普通师兄弟,或是这辈子最开始的不愿他入师门——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然而,阿一仍旧选择了他,而他也仍旧耽溺于私欲之中,这是超出他原本设想的。犹如他眼下也正醉溺于少年的吻,难以清醒,难以自拔。

阿一的花开在他面前。而他的花经由岁月无声枯荣,若无人发现,无人拨弄,便将循环地自我消化,自行盛衰。可倘若少年的手有一天轻轻拨开那荒草地——只需要轻轻的一下——

它便能顺着少年手腕蔓延生姿,悄无声息绽放于他掌心。

——

翌日卯时,天还蒙蒙亮,玄天观正门及两侧小门便已大开,弟子们忙忙碌碌,至观外祭坛一路设旌立幡,无关百姓一律拦在路旁。

新朝开国的第一场祭天大典,主持者却有两位。

祭天队伍打头的,便是玄天观内门弟子簇拥着的两位主持大典者——玄天观掌门业尘子,及清都山掌门容与君。

皇帝圣驾紧随其后,车马辚辚,连绵不绝。

而后便是做客玄天观的其他门派代表。如濯缨君随逐领着的清都山众弟子,千华子领着的鹤鸣山众人,郑掌门领着的紫虚观弟子,以及其余大小门派代表。声势浩大,规模之盛,仅次于天阶大会。

祭坛设在近郊十里处。跟宫内的观星台比起来,此处的祭坛占地更大,玉阶青石也还簇新。

先开始是业尘子向天祷告,念了一大篇有关新朝建立、祈求上天降福的祷词。

衣轻飏在众弟子中听得浑浑噩噩,百般无聊之下,将余光往祭坛下瞥。主持者立于最高的祭台之上,道门众人立于高度次于祭台的祭坛上,皇帝位置也安排在这儿。

再往下,祭坛之下便是观礼的百官。百官之外,兵士把守着,外面挤满瞧热闹的百姓。

大典肃穆庄重,瞧热闹的也没敢大声讲话,祭坛内外都格外安静。

衣轻飏在百官中瞥见了熟悉的几道身影——都是他曾在怀陵地宫中见过的前朝老臣。几个老臣低着头看起来沉默庄重,余光却也在四处瞟着,像正确定什么。

确定什么?

衣轻飏想起这些老臣们的计划,在众弟子中稍抬起眼,视线平静地掠过人群,落在圣驾旁几行侍卫身上。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为前朝效命?

衣轻飏视线来回逡巡于那些侍卫身上,忽然锁定其中一道身影——那人离圣驾仅三步之遥,低垂着眸,余光却警觉地四下观察,缓缓从袖中要掏出什么东西来。

他跳跃的余光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衣轻飏不确定是否只有自己观察到这名侍卫的异样。

那侍卫胸膛起伏一下,像是深吸了口气,袖中的东西即刻便要掏出——

蓦地,皇帝咳嗽了一声。

侍卫的心提到嗓子眼,僵立不敢回头。

衣轻飏在日头下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