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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99)

作者: 我怀 阅读记录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眼前这位大师兄的目光并无他记忆里那般幽深,而是至平至静,至冷至淡,彷如真正的万物落他眼却不曾入他心。

什么色中厉鬼?说他是即将看破诸般红尘,飞升三清成仙也毫不为过。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他跟前,稍停了停。衣轻飏才发现,十八岁的自己还是不够大师兄身量,仍旧差了那么一点点。道士垂下单薄的眼睑,却不是看他,而是看向那杯酒。

未等衣轻飏反应过来,他已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好!

衣轻飏惶然失措,夺过酒杯,却是一滴都不剩了。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可是花娘送来,让他饮下以助兴的!

花娘方才对他说,男子到底不同,初夜必定是要饮些助兴之物以便承欢的。这酒是安排给阿一喝的,但他故意留给这位「色中厉鬼」,无非不是存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心思罢了。

可哪知道、哪知道是……

“大、大……”衣轻飏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想问大师兄感觉怎么样了,可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会进到障里?他发觉出异样。

是和随逐他们一起进来的?不,就他三师兄那胆子,绝对还不敢把此事告知大师兄,而且大师兄见到他也不会什么也不说,直接走过来把这杯酒喝了。

这是障中的人。衣轻飏逐渐确定这点,他不是现世的大师兄。

不知怎的,衣轻飏又想起来上次在障中见到的那道白衣背影。他又不确信起来,除了外界之人擅自闯入,障中所化之人皆是以他的前世为底本的。换言之,障中所出现之人,必是他前世也曾见过的人。

他前世……真的有见过大师兄吗?

衣轻飏微微皱眉,暗暗打量对面的道人陷入沉思。

玄衣道士忽然在对面坐下。衣轻飏以为是药效发作,蓦地攥住了大师兄的一只袖子,心揪起来:“怎么了?大……这位道长——可是身体不适?”

玄衣道士默了默,垂眸看向衣轻飏攥他袖子的手。

衣轻飏却毫无自觉,仍紧紧攥着问:“道长真的没感觉哪里有什么不适吗?”

玄衣道士目光看向空了的酒杯,终于淡淡启唇:“这酒,有何问题吗?”

衣轻飏一顿,冲他甜甜地一笑:“哪有?道长可真会说笑。”

衣轻飏拿起酒壶,为他们二人各自斟满一杯。这里面的酒没什么问题。他笑着举起酒杯,道:“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知道,玄门道士也是不忌酒的吗?”

玄衣道士接过酒杯,沉默地一饮而尽,又不复言语了。

衣轻飏也饮下一杯,再给他俩倒满,笑得很是唬人:“承蒙道长厚爱,那今夜咱们便一醉方休?”

玄衣道士接过酒杯复一饮而尽。

衣轻飏满眼笑意,心里想的却是,大师兄怎么仍是这样?这样好骗,也好欺负呀。

直到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衣轻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住桌子,声音已有些含混:“时间已不早了,咱们早些就寝吧,道长?”

玄衣道士随他起身,却是久久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半晌,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冷冷淡淡,别别扭扭,“就寝吧。”

他的「我不用」还没说出来,便见对面跌跌撞撞要过来的人一个趔趄,玄衣道士下意识伸手要扶,衣轻飏便得寸进尺,顺势而为,柔柔弱弱地跌进了他怀里。

衣轻飏闻到了熟悉之至的熏陆香的辛冽气息,这使他埋在男人怀里的眼眸愈发暗沉。

而男人却只听见怀里醉得不行的人小声问他:“道长您是师从哪门哪派的?明日若我醒来不见你了,又该到何处去寻你呢?”

玄衣道士仍不言语,耐心地扶着他一步步往榻上挪。

衣轻飏被放倒在榻上,仍牢牢攥着男人的衣襟,不肯依地追问:“道长若是不肯告知我门派,告知我您的道号也行呀。”

他的发带在榻上被蹭掉,发丝蹭乱得一塌糊涂。见道士仍不言语,衣轻飏索性眼圈一红,当场上演他说哭就哭的绝技:

“我知道,道长只是心生不忍,见我可怜才出一千两买下这一夜。您的门派,您的道号,原是我这种人不配知道的。”

玄衣道士的目光这才稍稍一乱,却又很快恢复无波无澜的平静。因为被衣轻飏拉近,又不愿用力扯开他的手,便被迫以极近的距离与这双泪雨朦朦的眼睛对视。

过了很久,衣轻飏认清了眼前这个大师兄极其心硬的事实,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我要睡了。”衣轻飏松手别开头,赌气道,“道长请自便吧。”

闭上眼许久,却没听见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