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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169)

作者: 无韵诗 阅读记录

“唉……”方天瑜仰头看天,心中左右为难。权衡了半天,决定先回禀师父,再做定夺。

屋中,方天瑜将武治殿的事一字不落向风闻征禀报。

“逆子!逆子!”风闻征气得连摔了两个茶杯,溅起的碎瓷片一下割伤方天瑜脸颊,溢出血迹。

“弟子无能,没有管教好师弟,还请师父责罚!”方天瑜以头触地,瑟瑟发抖,“请师父息怒,最起码花白露难逃一死,危柱山和鸿安镖局,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风闻征仰天长叹,想起故去的女儿,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怜了我的玉儿……”以袖拭泪,缓了语气,“起来吧,此事不怪你。常乐虽胡闹,但圣上的态度更加可疑。”

“是。”方天瑜立缓缓起身,“皇上向来勤勉,从不流连笔墨丹青,如今竟与常乐成了志趣相投的雅友,弟子实在不明白。”

风闻征道:“武帝上位之后,除了征战杀戮便是忙于政事,不让人随侍,不纳后宫,不近妇人,简直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如今天下平定,他或许也想像个正常人。”

方天瑜抬头看着他师父,壮着胆子道:“师父,弟子总觉得不安……此时皇上需要常乐,允许他各种不羁的做派,但伴君如伴虎,弟子怕常乐哪天触了皇上的逆鳞,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常乐被他娘惯坏了,一向不知分寸。他这般不听话,只得把他关起来。”风闻征以手支额坐在椅子里,悲恸地道,“为师已经失去一个孩子,再禁不起悲剧重演……”

“是。弟子这就去准备。”

望星楼小院内,风无忧醉眼朦胧坐在椅上扶额小憩。他刚沐浴完毕,长袍裹身,赤足踩在羊毛毯上,小童用干布给他擦湿发。

“方才方先生派人来,要公子明日一早必须回府。”小童低声道。

“不回如何?”风无忧没睁眼,脸上挂着朦胧水珠,慵懒地靠在椅子里。

小童停了手,低头噤若寒蝉:“方先生说,若明日辰时未见公子回府,他便要家法伺候。”

“哼。”风无忧冷笑,“家法伺候?执刑是他方天瑜还是父亲?”

小童低头,低声道:“方先生没说。他说……希望公子能自己回去,否则到时候面上无光不要怪他。”

风无忧暴怒,一拳砸在茶杯上,“啪!”瓷质茶杯瞬间四分五裂。碎瓷片插进他手掌,顿时血流如注,溅起飞出的碎瓷片又划伤了脚背,留下一道长长的破口。

“他还要如何?杀了我吗?”风无忧勃然大怒,红着眼睛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小童惊恐万状立即跪下,以头触地,瑟瑟发抖。

“哈哈……”风无忧冷笑两声,凝视着流血的右掌,颓然靠在椅背上,“算了……你下去吧……”

“公子,您在流血。”小童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试图起身给他包扎。

风无忧摆摆手:“不用了,你去歇着吧。”

“……是。”小童不敢违拗他,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只得走了。

寒夜冷风从未阖上的窗口吹进来,屋中灯火摇曳起来,忽而灭了一盏,屋子里便暗了些。书院这些年春风得意,父兄在朝在野皆是德高望重之师,终究被浊世虚名糊了眼,忘了当年对那人的承诺,做下违背天道之事。

他难以想象,若不是自己恰好在宫里,让方天瑜计策得逞,云章书院几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危柱山、鸿安镖局将血流成河,几百名无辜者跟着命丧黄泉。这罪孽,书院背得起吗?难道父亲要做下一个花白露吗?难道书院要变成下一个烂柯门吗?风无忧不禁担忧,父兄如此作孽,那消失许久的神秘执刑人会找上门,到时候才是万劫不复。

他心中苦闷,却无法排遣,待小童走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吹冷风,手掌、脚背的血顺着流到羊毛毯上,无心理会。

门“吱呀”开了,躲在外面多时的杜颜真终于忍不住进来。他双眼通红,满心担忧,站在风无忧面前一言不发,视线从椅子里那衣衫不整的人身上,移到他受伤的手上。

残破的手掌还插着碎瓷片,暗红的血顺着手掌流到桌上,顺着桌腿一直往下滴。那人似不知疼痛,左手支额,闭着眼,精致的侧脸在暗黄的灯光下愈发多情缱绻。

杜颜真跪在羊毛毯上,取下桌上那只受伤的手掌,如视珍宝,万般怜惜。他轻轻取下插进肉里的碎瓷片,从怀里掏出金创药为他敷上,包扎。两人皆沉默不语。

待手掌包扎好,杜颜真挪动膝盖,俯身去擦拭那只受伤的脚。他动作轻柔,无比虔诚,丝毫不见往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一手托住白皙的脚,一手轻柔仔细地擦掉血迹。还好只是被轻轻划了一道,无需上药,只如白玉上的一丝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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