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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242)

作者: 无韵诗 阅读记录

“求求你,求求你~”

儿子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哭求,武帝却似铁石心肠,冷眼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嚎哭,无动于衷,挥手让内侍把他拖开。

内侍将元宝拖到院中,用绳索吊着它的脖子,“嗖”一下挂上粗壮的树枝。元宝立时挣扎起来,四肢猛烈地乱蹬。

内侍没管哭得声嘶力竭的玉玉,寻来木棍,当着他的面,“噗噗噗”几棍下去,元宝便不挣扎了。血从它低垂的嘴里滴出来,一滴滴滴落地面……

这雪狼群都咬不死的猛犬,机智勇猛又忠心,陪着镖队风里来雨里去,立下汗马功劳,终死于不属于它的皇宫。

玉玉涕泪满面,惊恐地看着元宝不再动弹的身躯,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唯一的慰藉,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爱犬,就这么死了。

“啊~放开我,放开我!”他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哭喊,撕心裂肺的哀嚎,抽噎到气息混乱,喊得肝肠寸断,嗓音被扯得嘶哑:“我要元宝~放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武帝背着手冷声道:“把他拖下去,禁足东凌阁。”

内侍立即去拖玉玉。他哭得撕心裂肺,被人扭着胳膊往外拖,回头目眦欲裂冲武帝咆哮:“萧景明,你不得好死!我恨你!”

他瘦弱苍白的脸颊布满泪痕,双眼血红,哭得不断抽搐,恶狠狠地盯着武帝,似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挣脱内侍的控制,连滚带爬冲到元宝尸身前,将它软下来的身躯抱在怀里,似抱着万分珍视的亲人,哭得肝肠寸断。

“不过是一条狗,你竟敢这般忤逆不敬!”武帝气极,颤抖的手指直指玉玉,气喘吁吁对内侍道,“去,给朕拖过来!”

紧紧抱在一起的一人一狗被迫分开,在玉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元宝的尸身被拖走了,鲜血顺着尸身,长长拖了一地。

内侍将玉玉拖回上斋殿,摁跪在地。玉玉低着头不断喘息,恶狠狠地盯着武帝,目眦欲裂。

“逆子,你鬼迷心窍,大逆不道,可知罪?”武帝坐在太师椅上,愤怒中透着伤心。

“我有罪,罪不该生在帝王家!”玉玉抬头,愤怒地盯着武帝,眼中冒着怨毒的光,“你杀了元宝,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一向唯唯诺诺的人,此生第一次对人龇牙。

“混账!”武帝大怒,伸手“啪”闪了他一耳光,直接将他扇倒在地。

玉玉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晕了一刻钟才醒过神来。他脸痛得发麻,嘴角溢血,捂着脸挣扎着缓缓站起,直视武帝,恶狠狠地道:“我曾怕你,敬你,更想亲近你,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你冷酷无情,亲缘孤绝,不配有亲人!”

“放肆!”武帝又一巴掌扇到他另一边脸颊,顿时将他扇得飞了出去,倒地直接晕了过去。

“拖下去……”武帝身心俱疲,颓然倒在椅子里,吩咐内侍。

玉玉昏昏沉沉睡了许久。梦中,他还在镖局。明媚的夏季,达叔买了西瓜,用井水一镇,甜到了心坎。元宝吐着舌头卧在脚边,馋得口水滴答,最后只落得一张啃得泛白的西瓜皮。

可刹那,一切都没有了。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却护不住自己的爱犬。风吹动纱幔,发出沙沙轻响,在这万籁孤寂的大殿中尤其响亮。玉玉缓缓睁眼,空洞地望着帐顶,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流下。

元宝,你回罗衣镇了吗?看见玉带河了没?是否已在烈日下撒欢地奔跑了?别总去追野兔,记得回家吃饭……你属于小镇田野,就该在乡间欢快地奔跑嬉戏,自由如风。不该进宫,被囚樊笼。

如今元宝自由了,可自己还没有。

玉玉又冷又饿,膝盖、脸颊,没有一处不疼痛,嗓子干痛,胃里空空,缓缓坐起,发现武帝正坐在桌旁,侧身对着他。

他依旧戴着那冰冷的面罩。之前威严又可怜的人,此刻在玉玉心中真真形如恶鬼,让他厌恶憎恨至极。

“玉儿,我们父子该好好谈一谈了。”武帝低头。

“父皇想要谈什么?”玉玉虚弱地闭上眼睛,“孩儿不孝,愚笨迟钝,不是父皇心中合格的皇储,还请父皇放过我,让我回镖局。”

“你铁了心要回镖局?”武帝冷声问道,“若朕不同意呢?”

“那便请父皇赐上白绫一根。”温热的泪从眼角流出,瞬间滴落被褥。虚弱地靠在被褥上,遍体鳞伤,长期超重的负荷,彻底压垮了这个瘦弱的少年。

武帝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皇嗣,竟是如此脆弱消沉。这样薄志弱行、胸无大志之辈,根本做不了一国之君。

要坐稳那帝王之位,就要承受诸多磨难,压力远非普通人可比。必然要忍受孤独,必然要争权夺利,必然要不断杀戮,以此稳固江山统治。这便是帝王本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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