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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259)

作者: 无韵诗 阅读记录

顺着悬崖往下约莫百丈处,一个山洞氤氲在云雾中。洞口一块巨大的露台伸出悬崖。露台上,赫然躺着当年从山顶掉下来的那块巨石,不过已经碎成了渣;露台之下,又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今日如何,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洞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问道。

无人回应。

雾气蔼蔼中,只见山洞亮起了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轮椅上。他面容清癯,身材枯瘦,双眼蕴含精光,身着麻布衣衫,悬在轮椅上的衣衫下摆空荡荡,没有双腿。

他收了火折子,洞中情形在灯火下一览无余:一张粗糙的石桌,桌上摆着药石金针,一张冰冷的石床,一个年轻人背对着他正盘腿打坐。

屋中亮了灯火,年轻人才发现有人进来,转身看着老者,冲他抱拳一礼:“邬先生。”

只见他乌发玉颜,俊美无双,深邃的眉眼蕴着浅浅的温柔,不是莫远歌,又是谁?

“唉……”老者摇头叹气,“还是听不见。”

莫远歌皱眉凝视着他唇吻翕辟,努力想猜出他说的是什么,奈何老者说话唇部幅度小,他又没学过唇语,最终还是一头雾水。他也不多做它想,下床穿好靴子,推着老者缓缓走出山洞,一老一小望着前方萦绕的雾霭,各怀愁思。

自从五个月前醒来,莫远歌便这样了。他只觉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醒恍如隔世。他记起自己被花白露所擒,被穿了锁骨和琵琶骨,武功尽废,坠落悬崖。可醒来时自己却完好无损,身上连受伤的疤痕都不见。稍稍运气,丹田之气充盈无比,竟比之前更盛。他疑惑起身,便见这老者缓缓进来。

老者和颜悦色开口与他说话,可自己却丝毫声音都听不见。无奈之下,老者蘸水为墨,在石桌上缓缓将如何救他一事说与他听。

“唉……待老夫将你耳朵治好,你便可离去了。”露台上,老者自言自语。

洞中无日月,两人在露台透过重重雾霭,勉强算见了一会天光,又回到洞中。这五个月来,莫远歌每日便是练功打坐,老者给他试各种苦药,皆来者不拒,问都不问,冲他微微一笑接过药便喝。两人甚少交流,若必须要交流,也是通过书写。

又过了几日,莫远歌坐在露台上运气打坐。自失聪后,他对气流的感知便十分灵敏,尤其在打坐之时。他闭目凝神,五心朝天,磅礴的真气从丹田流而出,流转周身经脉,只觉细腻的雾气流过脸颊与脖颈,萦绕周身。

这山洞位置偏下,飞鸟走兽皆断绝,此时却感知一股微末气流缓缓从崖底朝露台而来。随着那股微末气流,莫远歌还感到一下又一下的些微震动,似什么东西插进岩体,又抽出,随即又往上一些,再插入岩体。

有活物正攀着岩壁上来!

莫远歌猛地睁眼,咧嘴一笑,骤然起身,一手抓着露台边老树根,飞身一旋,身子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圆弧,另一只手在崖壁下一抓,便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唰”抓着那人飞身回崖上。

那人似没想到这露台上竟然有人,受惊不小,跌坐在地,抬头满眼惊恐地望着眼前抱着胳膊笑盈盈的年轻人。

一瞬间,舅甥俩四目相对,惊诧僵在二人眼里,随即化为悲伤、惊喜。

“舅父!”莫远歌惊叫,没想到竟在这里得以相见,“噗通”跪下,紧紧抱着梁奚亭。

梁奚亭此时万分狼狈: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眼窝深陷,双手布满老茧——长年累月用刀攀岩所致。哪里还有往日半分风采。

可怜他攀下断魂崖,一心只想找到莫远歌尸身。

这个念头撑着他,以非人的毅力,在断魂崖整整找了两年!野草蛇虫果腹,山岩水止渴,疲累了便以绳为床,挂在岩壁上小憩一番,无人与他说话,不知年月几何,几乎成了野人。

被莫远歌抱着,他麻木的脑子才逐渐反应过来。下意识揉搓着莫远歌脑后乌发,他怀疑怀中人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做梦。

麻木的双眼渐渐漫上酸楚,两滴滚烫的泪滚落脸颊,在莫远歌肩头衣衫浸出两小块湿痕,他才敢相信,他的温如,真的还活着,活生生在自己怀里。

“阿姐,我找到他了!”梁奚亭将莫远歌紧紧抱住,眼泪涌出眼眶,哭得无声,且悲怆。

半晌,梁奚亭终于平静下来,低头一看,莫远歌竟然晕厥在他怀里了。

薄雾袅袅,风声呼呼,这断魂崖常年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响。

露台上放着一个木桶,桶里是冒着热气的药水,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莫远歌坐在桶里打坐,已然入定。梁奚亭经过一番洗刷,换上一身黑衣,已然从野人状态恢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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