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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268)

作者: 无韵诗 阅读记录

说不下去了,堂堂七尺男儿,哽咽得不断颤抖,捂着脸便跪了下去。

伍智达没了,那个任他埋怨欺凌的老头,终变成了一抔黄土。从今往后,镖局没了大掌柜;倒座房不会再有没完没了的咳嗽声;没编完的笸箩,永远搁置在墙角。

再没人唠叨舅甥俩不省心,管束不住。好的坏的,都烟消云散,变成前尘往事了。

莫远歌耳背,没听清梁奚亭低低窃语。但见梁奚亭哭得凄厉,便放下手中石,走过来接过梁奚亭的活,缓缓砌着墓:“达叔,坠崖时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会护好孩子们,把他们养大。”

他将石块砌在最后的缺口上,勉强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你总说我们翅膀硬了管束不住。那你便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我和舅父将这万恶的世间搅个天翻地覆。”

祭拜完伍智达,舅甥俩走在回露台的路上。山洞中冷风一吹,心头沉重稍下去一些。黑暗中,莫远歌道:“如今虽真相大白,但要向萧景明讨债却不那么容易。花白露已死,烂柯门已灭,危柱山的仇已报完。如今舅父有家室,还有一众门人需保全。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后面风雨,望舅父让我与星河独自面对。”

梁奚亭皱眉,责备道:“你胡说些什么?”

黑暗中,莫远歌转身,无比认真地道:“舅父,天阙城几万人的命债,除了星河,这世间还有谁在乎?如今萧景明在北梁子民心中是何等崇高?刀不砍自己身上不知疼,在那些人看来,即便萧景明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为护着北梁,情有可原。我们要向他讨回公道,千难万难。”

梁奚亭心头一沉,道:“你说的这些,舅父心中自然清楚。”他微微一笑,“但舅父相信,天理昭彰,终有轮回。天阙城的命债没人在乎,那当年百名童子的命呢?他们的家人可都在世,大多还是名震一方的武林世家。”黑暗中,他傲然背手,“我就不信,不过区区十几年,摧心剖肝的丧子之痛就能轻易抹去。”

“舅父……”

梁奚亭挥手打断他:“舅父知你心中所想。温如,再险再难,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会有雨过天青的一天。”

莫远歌叹息一声,道:“如此,当好好思量一番了。”

第118章 重回危柱山

露台上,邬先生将药方交给梁奚亭,叮嘱道:“连续药浴两个月。战神只是民间夸大的说法,毕竟不是神。重创之下,依旧会伤会死,切不可大意。”

梁奚亭伸手接了,对邬先生拱手一礼:“多谢先生。”

莫远歌却盯着邬先生,微微一笑:“先生当年好算计。既已感知萧景明的杀意,想必会事事留心。”

邬先生笑了下:“老夫知道你心中盘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手札递给莫远歌,“拿去吧,里面记载了每一个玉皿的详细情况。”

莫远歌伸手接过。那手札封面已残破不堪,字迹斑驳。解开捆绳,里面每一页都是一个人名,密密麻麻的小楷记录了玉皿的年龄、身份,养玉期间的状况,以及采玉的准确时间,抛尸地点。

每一个玉皿采玉的时间都用红方框圈出来,一个个鲜活的少年,就这么定格在小方框里。

莫远歌粗略翻了一下,采玉时间前后持续两三个月,抛尸地点却都在同一处,便是断魂崖下。珍而重之地将手札收入怀中,一手搂过梁奚亭肩膀,对邬先生一笑:“就此别过~”说完纵身一跃,带着梁奚亭冲天而上,犹如流矢般冲入薄雾,瞬间不见踪影,只剩下划过的气流飘在半空中。

邬先生连忙推着轮椅往前行了一些,眼巴巴地望着飞旋的气流,自语道:“望你莫要辜负老夫。”

梁奚亭被莫远歌带着瞬间冲入云霄,只觉眼前一花,头一晕,回过神来脚已经踩到硬地。眼前平整的地面和满地杂草砂砾,将梁奚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们回到断魂崖顶了。

入目皆是半人高的荒草,四周暮霭沉沉。梁奚亭心头剧跳,脸色苍白,落脚处正在悬崖边。看着踩松的砂石滚落无底深渊,梁奚亭心里一阵阵后怕:不知当年自己是如何有勇气,只凭着两把断刀便攀下悬崖去寻他?

“舅父当心。”莫远歌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安全处。

“两年了。”梁奚亭望着荒凉的崖坪,嘴唇哆嗦。这两年莫远歌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他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剜心般的煎熬。

在断魂崖下的两年,他想过无数次寻到的是一具白骨,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尸身,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浑身打颤。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温如活得好好的,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他对得起阿姐,对得起温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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