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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295)

作者: 无韵诗 阅读记录

萧景明摆手:“柳卿,你还是这般谨小慎微,朕与你乃至交,又怎会苛责于你。起来吧。”

柳榭卿这才抬头,眼神惶恐不安,缓缓起身。

武帝背手仰视着高大的柳榭卿,血红的双眼竟透着些许真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逃出来能第一时间回来报与朕,便还是朕最贴心信任之人。说吧,那疯子意欲何为?”

柳榭卿衣袖下双拳握得颤抖,低垂着头颅,内心无比挣扎,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孽徒,他想抓住末将,引陛下来救……”

他竟肯实话实说。萧景明仔细打量着他苍白的脸,缓缓道:“好一个狂妄之徒,竟妄想以卵击石。看来这疯子留不得了。”

柳榭卿心头“咯噔”一下,纵然那孽徒多番忤逆,但自己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脸瞬间白了一个度,手脚哆嗦,脑中转得飞快:“皇上,末将还有一事禀报。”

萧景明一向独断专行,他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要保住那孽徒的命,只有说个让他更为重视之事,柳榭卿当即道:“皇上,莫远歌他……他在崖下遇到了邬文渊!”

萧景明青白的脸抽搐了一下,缓缓转头,血红的眼里蕴着震惊和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柳榭卿低头颤声道:“邬文渊没死,这些年一直藏身崖下山洞。他以莫远歌身上冰潭玉,让他习了天阙密卷!”

如当头一棒,萧景明倒退了几步,神色慌乱,右手轻握拳头:邬文渊活着,那天阙城的真相、那百名玉皿,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好不容易将知道真相的人灭了口,如今……那些事岂不是要被翻到明面上来?

萧景明在殿中缓缓踱步,不过片刻功夫,脑中已衡量万千,旋即走到龙椅前坐下,镇定下来:“柳卿,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皇上!”柳榭卿抬头,苦苦哀求,“收手吧!您这样只会越陷越深!”

“放肆!”萧景明低声训斥了他一句,却并没发火,冲柳榭卿招手,“你附耳过来。”

柳榭卿别无他无法,只得走过去低头颔首。萧景明也顾不得什么天子威严了,凑过去低声与他耳语一阵。

柳榭卿听完,一脸疑惑:“皇上,此时做这等无谓的事,所为何来?”

萧景明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别问这么多,照做。”

柳榭卿担忧地看着他,无奈叹息一声,只得转身出去。

柳榭卿一走,萧景明立即转身在一旁柜子里翻找起来。他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柜子,急切地在里面翻着,终于翻到一卷泛黄的手札。凝视着手中手札,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即宝贝地捧着它走到案前,小心翼翼解开绳子细细查看。

手札很陈旧,上书密密麻麻的古篆,间隔几页便是朱砂画的符。萧景明生怕泛黄的书页被撕坏,连忙将手札放在案上,小心翼翼一页页翻看。

门“吱呀”开了,内侍低眉垂目迈着小碎步进来跪下叩拜:“陛下,太傅求见。”

萧景明不满地放下手札,皱眉道:“这么晚,何事?”

内侍以额触地,低声道:“是替殿下进献绿豆糕和安神香。”

萧景明听闻,沉吟片刻,低头继续研究手札:“东西放下,朕不想见他。”

“是。”内侍小心翼翼起身出门,不消片刻拎着糕点回来,恭敬地放在案上,识趣地下去了。

夜已深,寒意料峭,虫鸣吱吱,倦鸟还巢。若是在寻常人家,此时正当逗儿弄孙。可惜如那逆子所言,自己亲缘孤绝,是天煞孤星命。

玉玉在镖局时常做饭,做糕点更是手到擒来。清甜的绿豆糕香味透过薄薄的纸,殿中香飘四溢,萧景明却丝毫闻不到。血红的眼盯着那浸了些油的纸包,脑中想象着它如何香甜可口。

十多年食不知味,几乎忘了绿豆糕的滋味。那孩子资质再差、再蠢笨愚钝,终归是自己的孩子……他花了心思,又亲手制成,总归一片孝心。

内侍在仙鹤鼎炉里点了他送来的香,袅袅香气瞬间溢满大殿。萧景明心头舒畅了些,拿起一小块糕点,细长的手指轻轻剥去薄纸,粉绿的糕点便呈现眼前,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

“唉……把这心思花在认字读书上该多好。”萧景明轻咬了一小口,却味同嚼蜡,尝不出何等滋味。

为了练成天阙密卷,他将良知踩在脚下,背弃本心骗百名童子养玉,灭了天阙城,自己也落得面目全非,不能人道,丧失嗅味二觉,如行尸走肉。可他从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开启天阙密卷,这是他的宿命。

只是夜深人静时想起过往,自己也曾是俊美少年郎,诗酒相伴,佳人作陪,尝遍世间好滋味。只是旧年不重来,往事成追忆,只剩几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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