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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98)

他指着洞顶:“于是,帮手们在我所站位置的正上方挖了一个洞……你们是看不见的,我也看不见,但我收到了信号,他们决定打洞的地方在刚才那条路上。话说他们的装备可真先进啊,你们中国人大概到二十一世纪都研究不出来,我站在正下方,居然没看到一块多余的石头掉下来……”

“掉了。”离离插嘴说,“我看见了,有几分钟洞顶上稀里哗啦地掉了许多石块和灰尘,只是当时大家都走过去了,又离得远,所以没人注意。”

周纳德摸摸鼻子:“那也比你们先进嘛!看看看你们中国人造出的那些工业品,准度和质量奇差,说粗制滥造绝不为过。不谈这个啦,总之呢,我有一阵子站着没动是不是?就你们被大蜘蛛攻击的那一会儿,那是因为我看见上方有我的帮手们垂下来的登山绳了。那一瞬间我特别感动,特别激动,特别冲动,很想引吭高歌一曲,又怕把蜘蛛引到自己身上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妈的!”唐缈怒斥。

“那条路上现在没有危险了是吧?我们刚才实践检验过的。”周纳德笑问。

“你个猪狗!”离离骂。

周纳德不生气,还拿出怀表亲了一口:“这小玩意儿救了我一命。其实当初我是带着许多玩意儿进山谷的,可惜还没开始就被老司打了一顿,全落到那条小溪里去了,只有这件东西贴身放着,又防水,才逃过一劫。所以我特别恨老司,非把他毙了不可!”

司徒湖山仍然活着,故意闭着眼睛不看他。

周纳德又退了好几步:“还有啊,带我进谷的那个卫生所的小赵是被我收买了的,我只给了他二十美元,他就愿意出卖唐姥姥了。虽说现在已经八十年代了,人民群众中还是潜伏着许多居心叵测的敌特分子,希望你们出去之后好好清查那个小赵,往深处挖掘,说不定还能牵出一个犯罪团伙!好了好了,告别的话说太多了,越说越是依依不舍,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不要放弃,争取早日重见天日,希望就在眼前!”

说完这句话,他呵呵一笑,把怀表扔给唐缈,大声说:“小唐,这是我送你的告别礼物,互相留个念想哈,别忘了老周放了你一马!”

他又扭头对离离说:“你刚才以为我弯腰捡东西是捡石头对吧?其实不是,我是不小心把子弹掉啦!”

“周纳德,你哪来的枪?”唐缈问。

“这是你们家的枪,我只是借来一用。”

“什么?”

“哈哈,可见你们做事不小心不谨慎!四品大员的那张画像下面有桌子,桌子上有抽屉,抽屉里放着枪,你们就知道看画像,怎么就不知道翻抽屉呢?好在我替你们翻了,避免了沧海遗珠。总之我没有伤害大家,给你们留了点儿面子,咱们下次再见还是好朋友,还可以把酒言欢。淳于扬,我们苏州见,等到明年师父的忌日我还要回来的。各位,后会有期!”

他正要走,被淳于扬喊住:“周纳德,你到唐家来到底是为了拿什么?”

周纳德拍了拍口袋:“拿东西。”

“什么东西?”

“你猜?”周纳德笑着说,“给你个提示,这个东西相当重要,如果我能把它带出去,它能值十万美金。预付五万,还有五万事成之后给。”

“快说!”唐缈催促。

周纳德便说了:“那就说一句,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这样也不违反规定——知道731防疫给水部队吗?”

他观察大家的表情:“不知道啊?你们可真够孤陋寡闻的,这么重要的历史知识都不知道?应该知道的嘛!还是学习不到位啊,以后要加强!”

他笑着挥了挥手,用英语说了声拜拜,大步往左侧路上走去,不多久就被山体遮住,看不见了。

他走之后,司徒湖山猛喷了一口血。

“表舅爷!”唐缈呼喊。

司徒湖山说:“别追……千万别去……让周纳德走,他太危险……”

第66章 英灵之二

唐缈发誓不追, 司徒湖山便要求:“让我……和淳于扬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表舅爷,你要把我支开?”唐缈问。

“就……一分钟。”司徒湖山说。

唐缈有瞬间的迟疑,然后抱起唐画往边上走去, 顺路拉了一把离离:“走。”

见他们走远, 司徒湖山不再关注, 而是望向淳于扬:“你……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是谁了……”

淳于扬问:“是么?从什么时候?”

司徒湖山勉强笑道:“……从发现你的伤口恢复得比平常人快……早知道你是自家人, 我就不让离离打你了……我是怕你骗我家的傻孩儿们……现在这么一看……你长得有几分像唐竹仪,你觉得呢?”

淳于扬点头:“是。”

司徒湖山说:“……好事啊, 我没想到原来咱们两家是结了亲的……当年一起扫厕所时, 老淳于怎么不告诉我啊……”

“这种事情没法说, 我妈妈已经被整得死去活来了,再把她隐瞒的身世说出来, 说她是大汉奸的女儿, 那岂不是罪加一等?”淳于扬苦笑。

“是啊……她可怜……”司徒湖山问,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淳于扬说:“我妈妈让我来的。”

司徒湖山怔忪不语。

“十年前她病逝时说她一辈子飘零,死了想认祖归宗,葬到唐家的祖坟里, 让我把她送回来,但祖父拦着不让,说不合规矩,又怕唐家不认她。今年祖父去世了, 我就想帮妈妈完成遗愿,正好有个契机,我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我想姥姥不会不认我妈妈吧?”淳于扬说。

“认的……我们都认,唐竹仪认……唐碧映更会认。”司徒湖山说,“记得让唐缈……给你妈立牌位,按辈分是他姑姑。”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唐缈:“这事……没告诉唐缈啊?”

“没说,说不出口。”淳于扬叹气,“姥姥在他脑袋里留了一段记忆,他只要一睡着了做梦,就会梦见姥姥在磨刀霍霍准备杀唐柏仪,也就是我的外祖父。”

司徒湖山道:“那个人活该……杀得好……”

淳于扬苦笑:“但我的处境就尴尬了。”

司徒湖山说:“你有什么错?……咳,你妈也没错啊……那时候她才两三岁。”

他又问:“你把你妈的……什么带回来了?”

“骨灰。”淳于扬说。

司徒湖山好一阵气血翻涌,知道自己就快不行,连忙说:“把唐缈……给我喊回来。”

唐缈回到司徒湖山身边,按着他下腹的伤处。

司徒湖山说:“唐缈……血……”

“表舅爷,什么血?”唐缈红着眼眶问。

“……快把我的血留住,我活不成了……都想开些……不要按着伤口,赶紧接血。”司徒湖山说。

见没人动,他催促:“快……快找东西装啊……抓紧……这说不定有用!”

可这里哪来的东西装血呢?别说唐竹仪画像后面的那只青瓷罐子已经摔碎了,就算现在跑去搬它,也来不及赶回来。一来一去至少需要十五分钟,而司徒湖山的生命已经是以秒来计算了。

突然离离冲过来说:“我有,我有!”

她有一个小塑料袋,一直折叠着放在衣服口袋里。那个年头塑料袋本身就是稀罕货,尤其是印着大商场名称的塑料袋,简直就像如今的法国名牌皮包一样招摇,许多家庭会珍惜地将塑料袋一用再用,用到不能用为止。

离离不顾血污,掏出塑料袋撑开,接在司徒湖山的伤口下方。

司徒湖山喘气说:“要好好用啊……我这是金血……有用……”

“……”

唐缈不说话,淳于扬不说话,连离离都不说话,只是照做。

没人说“老东西你不是糊涂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别说只是要你接他的血,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得在他咽气之前搭梯子做出一副奋力去摘的样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