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野犬(34)

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圆润白皙泛着粉的脚指头就像是猫伸懒腰时张开的爪子似的,在她打呵欠时,也跟着小小张开抻了抻。

她小声地说:“困了,想回家。”

喝醉了还知道要回家。

北皎冷笑一声,手悬空在半空犹豫了下,大概是在选下手的位置——最后他选择拎着她的后颈脖,拎猫似的把她拎起来,不让她在自己身上乱碰……

吧台后面,酒吧老板叹了口气:“你给她送回去呗?”

北皎的手还捏在她颈部,闻言一瞬间都忘记拿开,转过头茫然地问:“我?”

姜冉倒是接话接的很快,仰着头,晃他:“可以呀,你送我!我有车!我有车!会开车不?会开车不?”

北皎被喝多了就像得了多动症的女人晃得差点咬了舌头,拍掉她的手,冷冰冰地回答她:“不会。”

十八岁可以考驾照,但是报驾照要钱的,他有个屁钱学那个。

说完手从她后颈挪开,刚想走开,失去支撑她“嗳嗳”叫唤着又要往前倒,他不得不又站回她身边,让她抱柱子似的拽着自己的胳膊——

那股前些天洗澡才从身上洗掉的味道再次包围了他。

甜蜜又辛辣,他甚至知道后调还会发生变化,甜蜜过后,是冷感的麝香木质调。

心脏漏跳一拍,不如擂鼓轰轰烈烈,悄无声息到只有心脏的主人心知肚明。

几乎是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才不至于有被气息侵略的紧绷感,北皎扭头面对酒吧老板,面色却相当冷然,连声音也掩饰得极好,四平八稳道:“给她叫个代驾。”

赶紧给这祖宗送走。

酒吧老板“啊”了声:“被绑架怎么办?”

北皎没来得及回答。

“我不会被绑架的,”捉着他胳膊的手又不老实地捏了捏,她柔软的声音从侧下方传来,“我没醉,就是喝了酒不能开车。”

她抬着头望他,因为仰脸幅度过大,下巴都快戳进他怀里,双眼看着雾澄澄的,像是镀了一层雾霾色的磨砂光。

北皎原本没觉得她特别醉,现在他就觉得她确实是醉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她倒是突然伸出手,主动推开了他。

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往吧台边一靠:“没事,不用送。”

北皎没吱声,知道她肯定还有话说。

果然,就看见她胳膊乱摸,又摸了一只苹果小兔子,放在嘴边,“咔嚓咔嚓”地小口啃,轻笑了声,含糊不清道:“我又不蠢,酒局开始前我就发短信给赵克烟了,让他十一点没收到我信息就过来接我。”

赵克烟是谁?

临江一高那会儿,北皎读高一时候,他读高三——

北皎刚入学,坐他后座的女生跟赵克烟好上了。

一个星期后,又换了坐他斜前方的另外一个女生。

他见识过赵克烟有正门不走靠翻墙离开学校,十次里有八次是被校外的女人围追堵截,剩下两次走的正门,因为追杀他的人是同校同学。

找赵克烟救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蠢。

北皎差点被这女人蠢笑了。

一把捉着她还捏着兔子的胳膊,没怎么废力气就把她从椅子上面拎了下来——

踉踉跄跄的她踩在了他的脚背上,没来得及站稳,手里还剩半个屁股的苹果兔子被他接过去扔进垃圾桶。

北皎半拖半拽带着她往外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语气不太耐烦:“车停哪?”

她指尖一翘,指了指酒吧门口,一辆黑色四四方方的奔驰。

北皎也不认识那什么车,蹙眉在手机上摁了摁,用软件叫了个代驾。

从她随身拎着的包里翻出车钥匙,打开车门锁,将她塞进后座。

姜冉扶着车门,迷迷瞪瞪望着他:“都过十点了,代驾要加班费……叫代驾的钱明天给你报销喔?”

北皎面无表情地压着她的额头把她塞回车里,这时候代驾来了,他“啪”地关上后座车门,自己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

车开出酒吧门前。

姜冉坐在后座,太阳穴贴着车窗,伴随着车身颠簸轻轻的一晃一晃的,像是一团刚捶打出来的年糕。

又白又软又黏。

车内光线昏暗,代驾师傅以为她睡着了,也不敢跟副驾驶臭着脸的年轻人瞎唠嗑,连踩油门都小小声的,仿佛生怕这车声浪太响。惊扰到后座的女人。

姜冉半磕着眼,其实压根没睡。

她呼吸有些匀长,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从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地撇着脸望着车窗外略过的夜景。

霓虹灯照在他脸上,像五颜六色的走马灯。

他的侧脸很好看,让人想起了巴黎卢浮宫里某座古老的石膏像,叫什么名字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曾经站在石膏下面欣赏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