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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8)

倒也是不犯法。

但是吧……

张梁想了半天,几次想出言不逊,但是当他对视上身边那人黑漆漆的双眸,不得不承认开学那天惊鸿一瞥的余威尚在。

于是他哆嗦了一下,端着手机的手迟疑地往回收了收,才说:“不犯法……就是,那什么——”

“什么?”

“不提倡。”

“……”

北皎把整颗茶叶蛋塞进嘴巴里。

咀嚼。

沉默换来了张梁的进一步凑近,眼下他整个人半边身子直挺挺地探着,都快像蛇似的挂下来了——

“北弟,所以你家很困难为什么不申请勤工俭学?”

“这不就是兼职?”

“我是说正经的勤工俭学。”

“我在酒吧跳脱衣舞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梁从上铺爬了下来,搬个板凳凑到北皎身边,想了想很勇敢地说,“算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北皎慢吞吞地撕手里的包子,他的吃相很斯文,在男生里独一份那种,不急不慢,有贫穷贵公子那个味儿,好看到张梁看得都有点出神——

怎么能有人把一块钱的纯素菜包吃得像里面包的其实是佛跳墙?

“那你是你们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吗?”

张梁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靠背,下巴放在椅子靠背边缘,问的一脸认真。

受正能量社会新闻影响,现在张梁满脑子都是北皎的农民伯伯爸爸挨家挨户借钱,十块二十块给儿子凑大学学费……临报道前一天,全村老少将他送到村口,村长握着他的手说:北娃,你是全村希望,苟富贵,勿相忘,记得回村修路。

嗯。

修路。

修路很重要。

村子里发达第一件事必须是修路。

北皎闻言,转过头看着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室友,无情地破灭了他的想法:“不是,我就是一般城里穷人。”

“……”

这时候他们宿舍唯二剩下没走的室友已经听不懂这两人的魔幻对话,拎起两个水壶出去打水了——

一个是他自己的,以及他走的时候没忘记把北皎的水壶也捎带上。

张梁目送那个室友离开,想了想自己的中学时代,越想越觉得北皎这样长得好看、学习好、性格内向又家庭环境比较不好的学生,特别受班里人欺负——

他说他是城市来的。

临江市。

城市的重点高中一般都有那种特招的二世祖班,塞满了只会叫喳喳的废物点心,他们喜欢抓着重点班三年没舍得换一套校服的优等生欺负,霸凌。

张梁给自己的脑补整得瞬间血压上来了。

“那你读书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他蹙眉问。

北皎闻言,慢吞吞转头瞥了他一眼,半晌,轻笑了声。

手中的吸管“啪”地插到装满豆浆的廉价塑料杯里。

“没有。”他语气平静地说。

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掉了眼中所有的波动。

张梁必然是不信的,他盯着室友完美的侧脸弧度,心中感慨万千,就赶在二十岁之前就油然而生了一种当爹的责任心……

他伸手,抢走了北皎手中不知道啥豆浆粉兑水冲出来的豆浆,并把桌子上放的进口进口豆浆粉塞进了他的手里。

“别去奇怪的地方兼职了,”张梁说,“这里又不是以前你那个破学校,真的,真的!以后有哥们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北皎:“你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

张梁:“晚上请你吃饭!”

北皎:“……”

张梁:“以后都请你吃饭!”

北皎:=L=?

……

中午。

与大学生宿舍简陋环境截然相反的高级公寓楼。

前一晚自己干过什么,在微醺入眠醒来的第二天,就被姜冉抛到了脑后。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姜冉在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原本准备继续闭目养神,这时候手机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开始铃声和震动双管齐下。

她叹了口气,闭着眼摸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了声。

因为宿醉,声音有点儿沙哑。

对方显然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无聊的单曲循环的音乐,周围是好像有点空的嘈杂声,对方见她接了电话,开口喊了声“冉姐”。

是赵克烟。

昨天那群人里唯一一个和姜冉比较熟悉的,剩下那些都是他的朋友——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她喝了一顿酒,发现不太喜欢,昨天回来趁着酒劲麻溜地删掉了他们所有人的微信好友。

这会儿她像是没事发生似的,闭着眼“哼”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简单的一声鼻腔音,把“我刚睡醒你最好别说我不爱听的”表达得淋漓尽致。

赵克烟是个人精,果然很乖地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把那群人微信好友删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的……仿佛从来没有人火烧屁股似的拎着他的领子喊“姜冉删了我的好友我他妈啥也没干啊”,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问姜冉,今天怎么没上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