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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法(22)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神庙简陋,一眼看上去更像覆盖着野草的山洞。我迟疑着站在门前,祭师看见了我,站起来,在神庙里面的黑暗之中,我只能看清法袍鲜红的上半截,下半截和阴影融在一起,祭师的头看起来就像架在火上,飘在半空中。

“噩梦。”我说。

两个祭师点点头,都没有说话,左边那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呼了一口气,踏进散发着潮气的阴影里。

第10章 第35-37页

我先讲了鲸鱼,不是个好选择,其实应该先说火山口的,因为祭师显然不觉得岩浆巨鲸是什么值得令人警惕的预兆。我中途停下来喝水,还没表示说完,他们就已经取出一小包混合了干燥香料的碎蔗糖,安慰我这不是噩梦,尽管岩浆、鲸鱼和鱼群同时出现在梦里很罕见,但哪一个都不是凶兆,很可能只是因为旅途辛劳。去取一点温泉水,喝掉这包香甜草药,明天就会感觉良好。

我问火山口又有什么含义。

两个祭师盯着我,好像这才醒了过来。那是一对双胞胎兄妹,或者姐弟,看起来大概比我的父母们年长十岁,不仅颧骨和鼻子的弧度一模一样,连眼角细纹的走向也极为相似。最后还是左边那个先开口,我暗自认定那是姐姐。

“说说你看见的火山口。”

于是我把我能记起来的都说了,女祭师只打断了我一次,盘问那张石桌的细节,问我有没有意外偷听过任何祭师谈论葬礼。我说没有,这是实话,除祭师和学徒之外的人不应该得知葬礼的仪式,甚至不应该提起。尽管好几个以前的学徒、现在的祭师是我的朋友,但他们从不在我面前谈起我不该知道的事,更别提葬礼仪式。神庙藏书室有些书是不允许翻阅的,锁在雕刻着火焰的木盒里,努尔妈妈也没有钥匙,据她所说,她一次都没有见过那里面的书,祭师需要那些书的时候,总是把木盒整个带走,一两天之后又整个搬回来,放到原处。可以想象那里面记载着安魂祷文或者仪式所需供品一类的事情,如果不打昏祭师,抢走钥匙,根本就看不到。而且“打昏”的前提是人们确切知道钥匙在哪一个祭师身上。

“你能用你和你家人的信誉担保,你从没有听任何一个神职人员描述过火山口吗?而且你明白,要是你在火山的祭师面前撒谎,火山会令你的田地荒芜,令鱼群永不靠近你的渔场?”右手边的男祭师说,那位双胞胎弟弟。

我当然敢这么担保,而且我对他们的反复质疑已经不耐烦了。

“我们好像没有问你的名字,你是……?”

*书面的记忆*,我回答,*但是小时候,我曾经叫梭子鱼*。

“裴加南,你的父母里碰巧有哪一个是术士吗?”

没有。

“巫医?”

也没有。

“我猜你也不熟悉你的祖父母?”

的确不熟悉。“祖父母”这个单词在你的语言里才存在,对我们来说,这叫“前父母”。是一个宽泛的统称,不仅指代父母的父母,也用来称呼祖父母的父母,还有祖父母的父母的父母,以及所有曾经和我们共享同一株生命之树的人。我只知道里拉爸爸的其中一位母亲是海豚驯养人,因为爸爸自己讲过小时候被过分热情的海豚拖到外海,差点淹死的事。除此之外的我没有印象,有些在我出生前已经去世,另外一些,也许我的某位父母曾经趁着收获节去拜访,但从来不带上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也许大岛居民又会认为我们“冷漠”,可是我们并不讨厌我们的前父母,他们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我们分属两个不同的家庭,可以互相拜访,但不拜访才是常态。

两位祭师甚至要求试验我的魔法天赋,但我根本没有。我无法把熏香炉的烟雾变成烟雾以外的形态,从未见过鬼魂,从未预测过任何人的死亡,从未在靠近火山的时候产生幻觉或者倒地抽搐。他们搬出了一块像半个椰壳那么大的火山玻璃,问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我只看见了黑色矿石,边缘比较薄,所以是半透明的,好像凝固的烟雾,中心不透光,一面弧形的黑色镜子,把我的脸拉扯成奇怪的形状。*有没有火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吗?*没有。*那么,能看见白色的雾状物吗?*也没有。

到最后,这两位神职人员变得比我更困惑,敦促我尽快回到伊坎岛去,寻求更年长的祭师的帮助。

我嘴上说“我会的”,但心里明白我短期内不会回去,因为我不想。我离开了那座覆盖着苔藓和野草的颓败神庙,手里抓着那包草药茶。我必须承认我考虑过把它丢掉,但最后还是抱着“也许有用?”的微弱希望,爬上最近的吊桥,向我遇到的第一个行人询问温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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