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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娇(159)

程业鑫犯怂,忙不迭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朝妈妈讪笑,问:“什么事?”

“玩玩玩,就知道玩!”袁素馨不耐烦地催促,“去琴岛画室送份外卖!”

订单上的收货人姓名及电话号码,程业鑫都不熟悉,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高级班里有哪位同学叫订单上的这个名字,猜测这或许是某位不愿意透露真实信息的顾客随便起的名字。程业鑫披上雨衣,将打包好的沙茶面挂在车上,冒着毛毛细雨前往琴岛画室。

岛上严禁私用电动车以后,路上开电动车的人比以往更少了,遇到下雨的天气,连路人也稀少。程业鑫特意选了一条没什么观光客的路线,很快来到画室的山下。他把车开到半山坡的雨棚停好,举目望向位于山顶的琴岛画室,不由得感慨:明明答应杨律不会来画室,结果却过来送餐了。

不过,高级班的学生确实辛苦,尤其是在上人体课时,为了照顾模特的时间和精力,反而是学生们的身心备受考验。程业鑫此前上人体课,午餐也是随意地吃些干粮解决,班上当然不乏有人叫外卖,不过那样的人倒是少数。

程业鑫想不起平时究竟有谁会在人体课间点外卖,只是因脑子里有了这么一个猜想,不禁又意识到:难道还在上人体课?但是,程业鑫分明记得由邓昭诃担任模特的人体课已经结束了——那家伙昨晚还给他发了道别的信息,当然这事绝对不能让杨律知道。

是怎样的人担任新的模特呢?程业鑫满心好奇地拎着外卖往楼上走,惊讶地发现楼梯间里没有放置那块“闲人勿扰”的牌子。是不是被风吹倒了?他在经过时疑惑地环视了楼道一番,发现确实没放牌子。莫非不是人体课吗?

程业鑫掏出手机,对着订单上的电话号码,正要拨打这个电话请收货人出来取餐。不过他想了想,又担心打这个电话会影响学生们上课,于是悄悄地沿着墙边走到教室的后门,试图确定他们究竟在上什么课。

门虚掩着,门帘没有完全拉上,应该不是人体课。程业鑫不作多想地轻轻挑开门帘,从一座座画架之间的缝隙里见到了坐在教室中央的杨律,不禁呆住。

杨律面向黑板的方向,赤裸着身体,坐在一架木质的人字梯上。人字梯上虽然铺着一张雪白柔软的浴巾,但这起不到任何遮掩的作用,杨律如雪一般的背脊在明亮的光照下泛着淡淡的、奶白色的柔光,两条腿无力地搭在梯子的木阶上,低垂着头,如同随时可能坠落的天使——只差那双精致的肩胛骨上再长出一双羽翼。

看到坐在学生之间的杨律,程业鑫的脑袋一时间全部空白了。他茫然而无措地望着杨律皎洁的背脊,想到这张背曾经起落在自己的身下,如今昭示在众人的面前,他的喉咙里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水分,燥得要冒出火来。

所有的画纸上,全部都是这具身体。一些学生选取的角度更朝向杨律,程业鑫紧张地看向那些画,碍于视角的方向,他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侧影,但单单是这些侧影,已经足以加剧程业鑫脑海里的空白。

这就是杨律不让他来画室的原因吗?杨律要求他不再来画室学绘画,结果在他答应以后,自己却来担任人体模特。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程业鑫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对着这张无辜的、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原因。

巨大的疑惑缠绕着程业鑫的理智,他全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他还应该规规矩矩地送餐吗?如果是这样,杨律会不会发现他过来了?如果这个时候全身而退,以后再找机会问一问杨律呢?

程业鑫此时再度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杨律在这间画室里做模特的情形,那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杨律他似乎已经习惯做这种事了,然而,程业鑫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习惯?他心目中的杨律,不是乐意做这种事的人。杨律连话都不愿意和陌生人说,怎么会愿意在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前完全地裸露自己的身体?

正当程业鑫陷入无边的困惑中时,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响起了老师的声音。程业鑫一愣,这才发现原来上这堂课的老师是杨准——杨律的父亲。

“沉思者在思索的过程中,他的肢体时常保持静止的状态,但他的肌肉、骨骼乃至皮肤的变化都会袒露他的情绪。”杨准的手中拿着一支铅笔,站在杨律的身边,用浑厚华丽的声线解说,“大家要注意模特的皮肤,皮肤贴服在肌肉上,时常能够完整地表达模特本人的情绪。”

他说着,铅笔似是无意地、轻微地从模特的背上滑过。程业鑫的瞳孔蓦地收紧,真切地看见了那片皮肤和它的主人的变化。细细的、粗糙的笔端从雪白如纸的皮肤上滑过,杨律原本静止的身子微微地颤动,程业鑫清楚地看见他那几不可见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