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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食言(15)

作者: 阿晚晚晚 阅读记录

裴清昼把头扎进他的颈窝。

不是吻,是眼泪啊。

听不到哭声的呜咽,但谈小凡偏就知道他哭了,裴清昼竟会掉眼泪。

谈小凡缩成很小很小一团,像刺猬护住柔软的腹部,裴清昼单膝跪在沙发上,手拄在他头两侧。

墙上挂钟发出极规律的机械音,良久之后。

裴清昼抬起头,把手收回,起身坐到了沙发边,背对着仍躺在那里的谈小凡。

谈小凡傻傻的望着天花板不说话,隔了又半分钟,裴清昼扬起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裴清昼一直低着头,他鼻音很重,眼泪滴落在光洁的瓷砖上没有声响。

都第三次道歉了。

谈小凡默默把裤子拉回腰间,翻了个身,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埋进靠枕。

裴清昼站起来,他从客厅走回卧室,拿了枕边的羊绒衫直接套上,然后在门厅换好鞋。

“…手还疼不疼?一直想问来着,”裴清昼把大衣搭在臂弯上,侧过有泪痕那半脸,“手腕坏了,梦想就没了。”

“不是梦想,是吃饭的工具。”谈小凡死死咬着毯子。

他哪敢有什么梦想,十几岁就出来挣钱养家的人,医生说他腕骨骨折那刻,裴清昼不会知道他有多害怕,他的手还要用来工作,用来养活自己,用来送弟弟去念最好的学校。

裴清昼听他这么说心疼的拧紧眉头,他几次张了张口,想说更多,想补偿更多,但到最后只是很简单的总结:“我养你,养你一辈子。”

“是,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小念上学是靠他哥哥卖身换来的对吧?”谈小凡从来不擅长吵架,他那么恨都不伤人:“你走,出去。”

冬季天亮的晚,裴清昼从小公寓回来,进家门,佣人们刚开始打扫,张姐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裴清昼饮酒又宿夜未归,早餐就做得格外清淡,张姐煲了菌菇粥,蒸了一碟软糯的芋头糕。

裴清昼不喜甜,但爱吃芋头糕。

张姐做芋头糕的手艺是从裴清昼母亲那儿学来的,所以味道上能有七八分相似。

裴清昼母亲是个远嫁到裴家的名门闺秀,南方人,性格温柔纯良,平日里同低下佣人说话都细声细气。

但就这么个温婉美人,却是个苦命人。

裴清昼三岁时候,他父亲便因病去世,他母亲守望门寡守了二十二年,到死才算解脱。

裴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光裴清昼父亲就有五个兄弟,裴清昼父亲行三,上有两位哥哥,下有三个弟弟。

两位哥哥掌家,三个弟弟有老母庇护,唯独裴清昼父亲一人无依无靠。

裴清昼父亲过世后,更是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任人侵凌。

裴清昼母亲在本地没有亲眷,娘家视她为泼出去的水。

母子俩在深宅大院里的日子真叫相依为命,能吃饱穿暖尚需观他人脸色,很多时候过得远不如外面寻常人家。

到裴清昼七八岁,裴清昼的大伯正式接管了家业,大伯母把他们母子从原来的院子赶去了佣人住处。

那一年夏,裴清昼记事了。

有一天,他午后从学校放课回家,昨晚母亲答应给他做他爱吃的芋头糕。

夏季暑热,他跑过院子,想先回屋去换身衣裳。

他躲在里屋的衣柜后想逗母亲,却看见母亲刚把还散着热气的芋头糕放在桌上,他那许久不见的大伯便从屋外走了进来,大伯锁上门,然后不顾母亲的拼死挣扎,把母亲压在了床上。

他年纪小,当时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他看见了母亲的眼泪,他要冲过去。

母亲突然抱住大伯的脖子,大伯不能回头,母亲用口型对他说,躲起来,不要看。

裴清昼藏在衣柜里,他闭上眼睛,听见床榻作响,听见布料撕裂,听见大伯污言秽语,听见母亲无声落泪。

那天后,母亲含泪坐在床头,说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可她还是太过天真,大伯母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为了更好折磨他们母子,裴清昼被强行带走,养在了大伯母的院子里,从此母子想要见上一面,难如登天。

大伯母有三个儿子,都是裴清昼的堂哥,三位堂哥中最小的也比裴清昼要大上两三岁。

他们日常以欺负裴清昼为乐。

穿着的衣服常常是湿透的,寒冬腊月的晚上在睡梦中被抢走被褥,当着全家上下被诬陷成偷东西的贼,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些还都是极为寻常的。

十一二岁,衣不蔽体,浑身散发着恶臭,吃猫狗剩下的食物,所有人见到他都远远躲开。

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些年里,一次,他被堂哥们推进院子的水池捞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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