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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点狙击(44)

“毁灭日……”小顾梦魇般地呓语,“炸掉了整个旧世界……我老婆孩子……”

“你老婆孩子都在生存地,”东方时刻关注小顾的体温,“等我们出去就能见了。”

“我们……”小顾的身体斜靠着座椅背,嘴唇翕动,“什么时候……”

车内有些安静,小顾的梦话断断续续,苏鹤亭只听清了“人类”和“长官”这两个词。

“快啦快啦。”东方随口安慰,开了降温模式。他戴着口罩,看了眼苏鹤亭和检查员:“你俩最好去洗干净消个毒,让花栀来帮我盯着。”

苏鹤亭说:“没事了?”

“没事,”东方顿了一下,“我们这次运气好。”

* * *

苏鹤亭下了车,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他在路对面的自动洗车场找到水管,蹲下身,研究片刻,凉水“哗啦啦”地喷出来。

这里的太阳当空照,晒得地面热浪浮动。苏鹤亭不耐热,耳朵向后折,听见检查员正在吩咐俞骋处理武装箱。

苏鹤亭洗了会儿手,把指间的污秽冲干净,接着冲手背。

“我的时间要到了,”他对背后的脚步声说,“恐怕等不到下一次入夜,提前跟你说声拜拜。”

检查员望着苏鹤亭。

苏鹤亭稀里糊涂,以为检查员是不情愿蹲下来。他又竖起耳朵,一边听动静,一边问:“你不洗手吗?过来我帮你冲一下。”

检查员沉默良久,在苏鹤亭身边蹲下,他蹲着也比苏鹤亭高。

苏鹤亭不想输,悄无声息地挺直了背。他很是大方地挪了挪脚,把位置让出来,示意检查员伸手。

检查员很听话,把手伸出来。

苏鹤亭抬头,跟他面对面,诧异地问:“你不挽下袖子?”

检查员不动,他深色的眸子眨也不眨,里面映着苏鹤亭的轮廓。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鹤亭感觉他此刻的目光和前几次都不同,有种隐约的不满。

苏鹤亭:“?”

是我哪里没有服务到位吗哥们?

检查员等了须臾,说:“你说要帮我冲的。”

“……没错。”苏鹤亭夹住水管,人生第一次给别人挽袖子。他笨手笨脚,把检查员的袖口折得乌七八糟,本人还相当满意:“忘了,不好意思,就这样吧,沾不到水就行。”

苏鹤亭一手拿水管,一手拉住了检查员的指尖。两个人都是大男人,突然牵手感觉还挺奇怪的。幸好有凉水,能冲淡那股奇怪的氛围。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苏鹤亭忽然问,“四年?”

检查员垂着眸子,看着手,回答一如既往地敷衍:“忘了。”

“好吧,”苏鹤亭晃了下水管,“你这么回答,我下次就不来了。”

这话刚出口,苏鹤亭的手指就被检查员攥紧。水管“刺”地喷到两个人的手臂上,把袖子都淋湿了。

检查员半晌后说:“五年。”

苏鹤亭搞不懂五年为什么要握手,但他秉承着友好战友情,没有对检查员使用过肩摔,而是拧巴地“嗯——”了一声,好像话题非常沉重。

检查员问:“还来吗?”

苏鹤亭鬼使神差地又“嗯——”了一声,仿佛不答应这手就抽不回来。

检查员不太信:“铃铛你会戴吗?”

苏鹤亭说:“……戴。”又在心里默默接了个“吧”。

检查员得到答案就松开手,拿正水管,想把水关了。

苏鹤亭后知后觉,拽住检查员的衣角,没让他走:“你不是有预知能力吗?”

检查员刚准备说什么,苏鹤亭脑袋里就“叮”地响起提示音。

糟糕,时间到了。

“惩罚区体验结束。

“请保持呼吸,准备回到现实。

“三、二……”

检查员衣角微动,他看着苏鹤亭手一松,原地消失了。水管还在“哗啦啦”地喷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独自站着,指间空荡荡的。

* * *

苏鹤亭第二次坠入晕眩,好像刚刚从跳楼机上下来。他一睁开眼,忍住干呕的冲动,扶住了座椅。炙热的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房间里的空调风。那风吹得他背部凉透,恶心感加重。

“关掉,”苏鹤亭把脸埋进手臂里,“别吹了。”

“你在惩罚区里消失了二十三个小时,”大姐头一手撑脸,一手搅动着感冒药,“要不是你的生命监测器还正常,我都要以为你死了。”

“你们的信息追踪做得太烂,”苏鹤亭摁住饿痛的胃部,抬头眉梢微挑,“我可是孤军深入。”

大姐头瞧着他,眼神犀利:“你去哪儿了?”

“逃命,”苏鹤亭说,“日落后是屠杀时刻,待在原地容易死。我从上线跑到下线,累得半死,有什么话不如等我吃完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