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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宫斗(119)

朱红的宫门被粗暴地打开时,伴着宫人们被拖走的尖叫,那些仇恨和贪婪的眼神纷纷落在卫宁身上,鞭笞她的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茫然。

——这些人是叛军?什么是叛军?为什么他们要烧杀我的家?

踉跄着走过熟悉的白玉阶,摇晃的视线里充斥着不断从台阶上滚落的熟悉面孔……她们和他们,昨天还在宫苑里嬉笑打闹,还在宫墙外以一种仰慕的眼神渴望着和她的命运有所交错。

她犹如一只高贵的金丝雀,偶然间飞到了这个巨大笼子的边缘,撞得头破血流,随后遍体鳞伤地被作为装点得最华丽的战利品送到了下一页的执笔人盘中。

“……卫氏嫡系几乎被屠戮殆尽,可新朝初立,我们还需要一个安定那些百年世家的理由。”

血染的王座旁,卫宁看见那些拿着滴血的剑的陌生人如是交谈着,在他们身后,绣着龙纹的皂靴正如一片枯败的残叶飘落入浮满了红萍的溪流间,随着历史渐行渐远。

死了,都死了。

疼爱她的,养育着她的柔软子宫像幻觉一样裂开了。

大越王朝最高贵的公主,连仇恨都还没有学会,就仿佛堕入了一个她所不认识的悲惨的女人的人生里。

卫宁的时间好像就从那时起停滞了,在那之后,又因为另一个统治者的一句话,她又从一个悲惨的女人变成了所有亡国之人嫉恨至极的焦点。

“再过两日,朕便是你夫君了。”

天下新任的帝王对她这样宣告时,纵然她依旧自信于自己年轻的美貌和凄迷可怜的身世足以让眼前的人动心,但也同时察觉到了对方那看似温和的眼里有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算计与考量。

此后的几十年里,卫宁依旧享受着帝国最顶层的女人应有的荣华富贵,却在殷磊出生后,她空荡荡的灵魂终于有了锈蚀的痕迹。

——磊儿,你看这个拨浪鼓好不好?

——我不要拨浪鼓,我要那块玉玺。

——我们不要玉玺,把今天你喜欢的那个红衣服的小妹妹许给你当妻子好不好?

——有了玉玺,我不是就可以有很多的小妹妹了吗?

东楚的太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无情本能,彷如卫宁那时噩梦的延续。

他可以对一个女人倾尽所有地好,但在女人背叛了他之后,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心痛,反过来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其最后的价值吸干榨净后忘在脑后。

殷家的男人,太无情。

这样的噩梦一直缭绕在她每一个凌晨的梦中,让她分裂成了两个人,时而像一个无耻的沉浸在新朝给予的虚假幸福中的享乐者,时而如一个仇恨着那个无视者她国仇家恨的痛苦而米分饰太平的丈夫的掘墓人。

她抚育了两个孩子,一个无情少恨,一个长情多恨,她企图用另一个孩子去篡夺并击败丈夫留下的幻影,从而在成功之后将这个给予了她漫长痛苦的噩梦用西来的燎原之火再次毁灭。

翁玥瑚仿佛看到面前迷雾一样的阴谋渐渐拨开了一明亮的一角,露出了背后血淋淋的碎片。在她看来,太后老了……她的年轻与美貌一起死不瞑目地葬进了记忆的土壤里,腐烂成一片侵蚀着东楚根基的铁锈。

“……您同我说的这些,太上皇知道吗?”

“他知道……怎能不知道?”太后嗓音沙哑,道:“他那么爱赌的人,一直坚信自己会赢,与我赌,与卫燎赌,与天下赌,也都是快死的人了,赌瘾丝毫不减。”

翁玥瑚默然,心头沉甸甸地,像是要随时发泄。

“可那是您的儿子,您平日里作为母亲的关心与爱护难道都是假的?”

太后按了按眉心,看着她反问道:“我对殷磊和殷焱关心爱护,让他们兄友弟恭地长大……然后呢?凭什么我的父母家人被杀了个干净,还要费尽心力地去维护一个异姓仇人的家?”

翁玥瑚无言以对,换了谁都难以放下仇恨。

这句话问出口,太后仿佛又得到了一丝快慰与平静,哑声道:“给我倒碗药。”

翁玥瑚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那药罐前,一时也没动。

却闻太后淡淡道:“不必迟疑,那碗药慧妃下了不少心思,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您……知道?”

翁玥瑚十分惊讶,太后在这楚宫中能盘踞多年,甚至于把被誉为东楚第一美人的窦太妃都逼出宫外移居,可见心思之深沉,绝不是她们这些年轻姑娘能揣度的。

“让慧妃高兴些吧,有这碗毒药在,至少我能熬到东楚火起的时候。”太后殷罢汤药,脸上浮现出以往的威严,坐起身来,道:“你将这卷战书交付到卫燎手上,它将是你换取地位的筹码,算是我对卫氏血脉的一点微薄的补偿。”

翁玥瑚手中一沉,沉默片刻,道:“太后,虽说您是卫氏长辈,但也莫要把我们宗室女儿想得太浅了。我来东楚之前,也如卫将离一般看过沿途上百姓的千里饿殍,也看到过因为兵役耗死的郡县,东楚不是无地可耕,只是穷兵黩武,再来一场大战,国力便会彻底被耗空,我能力范围内,决不允许有战事扰乱西秦百姓的休养生息。”

太后沉默片刻,问道:“卫将离也是如你一般的想法?”

翁玥瑚点头。

太后笑了笑,摇头道:“我不信,她身体里流着的是卫燎的血脉,不可能对权力毫无渴求。不过你的意思也有对的地方,她若是立身再邪一些,就不是把所有重任都压在肩上了,而是反过来把权力抓在手里,若非命运作弄,她或许会成为殷焱的劲敌也未可知。”

“——殷焱还不配和我斗。”

这话音来自于屋顶上,翁玥瑚刚向上看去时,外面轰然一声怪响,随即四下传出惊慌失措的喊声——

“有刺客放火!快救火!”

火光很快窜上窗纱,太后宫中迅速涌入许多训练有素的内监,直接将太后所在的床榻一并抬起直奔外面,另外又有人来捉翁玥瑚,忽然背后一顿,被打得眼神涣散,随后翁玥瑚被一个人抓住手拖到屏风后。

“我刚刚喊了几个兄弟在宫内放火调虎离山,现在趁乱我们就走。”

翁玥瑚一怔,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眼神顿了顿,跟着他一边跑一边说道:“我手上有太后对西秦的宣战诏书,找个有火的地方,烧掉它!”

“战书?!”

闲饮也知道那战书的作用,虽然急于带人出去,却不得不转了个弯,往配殿起火的绣房处跑,正要把战书扔进火堆时,忽然背后一声苍老喝声伴着凌厉杀招袭来——

“贼儿!让你退你不退,还敢在宫里放肆!今日拿你祭旗!”

那迷界僧阴魂不散,杀招来得又快又急,闲饮拉着翁玥瑚一转,自己迎上去正面和迷界僧对了一掌,顿时对方雄浑掌力透肩而过,翁玥瑚一时没躲过,也被掌风扫到,踉跄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身形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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