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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103)

作者: 清闲丫头 阅读记录

景翊又叹了一声,再次打住了。

这回景翊的意思冷月明白了几分,京城里的佳人虽然海了去了,但能在八年前生病生得能把消息从京城一路传到高丽的佳人,那就寥寥无几了。

慧妃就是崇佑三年入宫的,也就是说,慧妃前脚进宫,张老五后脚就淡出京城,悄没声地去了高丽,一直到八年前慧妃因为那场护犊子之斗大病之时,张老五又因为所谓的妻子病重悄没声地回了京城。

自打进了刑部当差,冷月就悟出一个道理,但凡进了衙门的事儿,巧合二字就像是鱼香肉丝的那个鱼字,就算是有,也不过是股似是而非的味儿罢了,至于这盘菜到底是个什么,还得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说了算。

冷月正微微蹙着眉头,仔细咂么着慧妃与张老五这俩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间的这道飘着浓浓巧合味儿的关系,就见景翊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膝盖,撩起眼皮美滋滋地笑着道,“我觉得我没出息这件事一定是天意。”

景翊话锋转得有点儿突然,冷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嗯?”

“老祖宗不是说过嘛,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折腾折腾他。”

冷月隐约记得,这句话好像真是哪个老祖宗说的,不过老祖宗说的原话好像比景翊说的这句长那么一点儿,但大概齐的意思还是一样的,于是冷月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景翊又把下巴颏往前蹭了蹭,一直蹭到了冷月的大腿上,仰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笑得一脸无赖,“比如张老五,老天爷想让他当一代瓷王,所以就死活不让他娶到想娶的那个媳妇,比如我,老天爷也没指望我能干成什么正经事儿,所以就让我娶到最想娶的这个媳妇了嘛……”

照理说,景翊顶着这样一颗脑袋,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带着这样一副笑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怎么都该有一种佛门败类的感觉,可景翊偏偏就没有,非但没有,这几句话还生生被他说出一种无比虔诚的感觉,就好像是那些货真价值的小和尚一早一晚捻着珠子对着佛祖表忠心一样。

冷月好气又好笑地抬了抬腿,刚把景翊的下巴颏顶开,突然凤眼一亮,伸手在景翊溜光的脑壳上敲了一记,“我差点儿给你绕进去……张老五没娶过媳妇,那他的孙子张冲是他从树上摘下来的还是从地里刨出来的啊?”

景翊捂上被冷月敲疼的脑壳,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狐狸眼,扁着嘴道,“他那把年纪想有个爷爷挺难,想有个孙子这还不容易吗……两成可能是他去高丽的路上留下了风流债,然后风流债利滚利,就滚出个孙子来。”

冷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景翊接着又道,“还有八成可能是他从高丽回来之后捡的别人家不要的孙子。”

这个倒是不无可能。

“证据呢?”

景翊反手往自己后背上指了指,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低得连近在咫尺的冷月也不得不微微俯□来凑近过去才能听清。

“三年前那伙儿人,是宫里的。”

那伙儿人,就是三年前偷了景翊身上的银镯子,转头又把张老五堵到僻静巷子里暴揍,末了还在景翊背后砍了一刀的那伙儿人。

冷月狠狠一愕。

景翊从没提过那些是宫里人。

景翊打小就是宫里的常客,他未必认得所有在宫里过日子的人,但一眼认出哪些人是从宫里来的倒是很正常的事儿,不正常的是宫里居然会有一伙既想打景翊的主意又需要对张老五下手的人……

更不正常的是,宫里人都深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若要动手,必是一铲子下去连根刨个干净,怎么能容得张老五又在眼皮子底下过了三年,又怎么还容景翊至今仍可大摇大摆地出入宫禁?

冷月也把声音压得低之又低,“那些宫里人……是哪个宫里的人?”

“慧妃宫里的。”

好巧不巧,慧妃就是在三年前大约那个时候身体状况倏然急转直下,服尽了各路灵丹妙药,到底还是卧床挣扎了不足半年就闭了眼。

冷月不禁拧紧了眉头。

一巧连着一巧,即便没有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冷月也不得不相信张老五与慧妃之间确实是有些什么的了。

不过……

“这些跟张老五的孙子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这句不是景翊答的。

声音从屋角的木质屏风后面传来,清淡,平稳,就像随着这声音从屏风后走出的人一样,安然得好像他打一开始就已经被请进来了。

“阿弥陀佛……”神秀不远不近地站定,含着那抹似乎已经长在脸上的慈悲笑容,气定神闲地看着被他惊得迅速握剑起身的冷月,以及起身不及被冷月的膝盖狠撞了一下下巴的景翊,立掌不疾不徐地道,“王拓施主突然决定取消法事,进宫去向皇上辞行了,想必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寺门就会重开,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进来,时辰不多,师弟的废话有点儿多,还是由贫僧来挑些要紧的跟冷施主说说清楚吧。”

冷月手里的剑没有出鞘,但右手也没从剑柄上挪下来,下颔微扬,只做了些微的调整,就自然过渡到了一个攻守自如的架势。

她只知神秀武功精深,却不知居然能精深到同在一个屋檐下而不觉的程度,这要真打起来,她估计就真要念念阿弥陀佛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神秀客客气气地宣了一声佛号,“刚进来。”见冷月握在剑柄上的手又紧了紧,神秀悠然一笑,举目在屋中环视了一番,“贫僧自幼就住在这间僧舍里,熟悉得很,自然来去自如一些。”

神秀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冷月却丝毫也轻不起来。

她的武功虽算不得精深,但在军营里待久了,警惕已成了习惯,甭管在什么样的屋子里,能当着她的面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整个安王府门下也数不出五个人来。

这样一个人,这样走出来,是因为想要简明扼要地对她说点儿什么要紧的事情。

冷月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声音微沉,“你想跟我说什么?”

神秀一声佛号刚念出一个“阿”,就被景翊截了过去。

“他想说是他说服张老五去死的……”

景翊两手捧着依旧被撞得一跳一跳发疼的下巴,满面乖巧地看着笑容微僵的神秀,“对吧,师兄?”

☆、第70章 剁椒鱼头(二十一)

神秀微微颔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一垂一扬之间,像是替主人完成了一声不便发出的轻叹。

从见神秀第一眼起,冷月心里对这个人的怀疑就一直没消停下来,无论是动手杀张老五,还是动口让张老五自杀,神秀都是要能力有能力,要时机有时机的。

不过直到现在,怀疑也只是怀疑,一则确实没有任何板上钉钉的证据,二则,即便张老五与慧妃真有那么一段要命的过去,那也跟这个自幼出家天天窝在寺里吃斋念佛的小和尚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他实在没有什么看不得张老五多活几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