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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44)

作者: 清闲丫头 阅读记录

这个人之所以干净,不是因为给他收尸的人帮他清洗了身子,而是杀他的那个人在动手之前,先把他洗净,剃毛,然后由上腹入刀,一路割到小腹底端,从这个大口子里把肚膛和胸膛里所有的零碎全掏干净,再浸洗到不剩一丝血水,就像……

肉铺里宰杀好挂在墙上待卖的整猪。

只是,猪被开膛破肚的时候往往已经咽气了,而这人被剖开的时候还是活着的,甚至是意识清醒的。

而且,这人也不会被挂在墙上,而是在夜里被悄悄地放在家门口,第二天清早家门一开,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出声,外面的雨似乎又急了几分。

景翊半晌才回过神来,蓦然意识到一件事,“听说……萧允德的死状格外干净,像是……像是宰好洗干净的猪肉……是不是就跟这个一样?”

冷月默默地点头。

不然,她经手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怎么会轻易被吓得手脚冰凉,冷汗层出呢。

景翊这才明白冷月方才所谓的“差不多,只差个名字”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冷月看着眼前这个光洁美好的后半身,红唇轻抿,“他不是第二个,是第四个,在萧允德之前已经有过两个了。”

“……还有两个?!”

“嗯……”冷月淡淡地道,“昨天早晨京兆尹火急火燎地去见王爷,不是为了萧允德的事儿挤兑我,而是奉王爷的命令,把他手上那两具尸体移交给我。”

“那两个……都是什么人?”

冷月犹豫了一下,只道,“一个富商家的儿子,一个大官家的儿子。”说罢,指了指俯卧在棺中毫无生气的人,“这个是什么人?”

“这个人……”景翊也犹豫了一下,“你前天刚见过。”

前天……

她前天实在见过不少她认得且景翊也认得的人。

“在哪儿见的?”

景翊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目光深深地看向冷月,苦笑,“在买乌龟的地方。”

☆、第30章 蒜泥白肉(五)

买乌龟的地方。

景翊认得,她也见过的人。

“是那个……”冷月愕然地看着棺中的人,难怪,一眼看过去,总觉得这副身架子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大理寺新来的官员?”

景翊点头,“他还是苏州茶商成儒的小儿子,成珣。”

成儒这个名字冷月听过,这是当朝最有名的茶商,苏州人士,商号成记茶庄在苏州,人也从不离开苏州,却在几年前悄没声地把生意做到了皇上家门口,据说,近几年皇上放着各地进贡的各样好茶不喝,偏偏就喜欢成家的茶。

冷月在安王府喝过成家的茶,觉得跟城门口凉棚下面卖的大碗茶没什么区别,事实上,景翊常喝的那种几乎和金子等价的太平猴魁,她也都当是大碗茶喝的。

不过,安王爷喜欢成家的茶,朝中最为养尊处优的瑞王爷萧瑾璃也喜欢成家的茶,连口味向来刁钻古怪的景老爷子也酷爱成家的茶,于是眼下的京城里,喝成家的茶是一件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儿。

贴金归贴金,商人终归是商人。

一个商人的儿子怎么有资格进大理寺为官?

冷月皱了皱眉头,“你跟他熟吗?”

“我跟他家的茶叶更熟一点儿。”

“你知道他家在那儿吗?”

景翊点头,“我去他家吃过一回饭,离大宅还挺近的,翻几个房顶就能到。”

冷月一时无话,探下手去,没有把成珣的尸身翻过个儿来,只帮他趴出一个不大容易破坏尸体原貌的姿势,就把棺盖合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马棚外的雨势。

外面的雨仍然像天上有人拿着澡盆往下倒水一样,“哗哗”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冷月浅浅地叹了一声,“雨下成这样,咱们晚点儿去大宅,老爷子不会怪罪吧?”

景翊犹豫了一下。

照事实说,老爷子不但会怪罪,而且很可能会拿出些常人的思绪无法企及的法子来怪罪。

但冷月这样问,显然是不情愿冒雨出门的。

她不愿意做的事儿,他丝毫不愿为难她,否则早好几年前她就该是景家的媳妇了。

景翊笑笑,轻描淡写,“死不了人的。”

“那咱们就先去一趟成珣家好了。”

“……”

成珣家和景家大宅隔着两条街,两条京城最为繁华的街,在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又逢彤云密布大雨倾盆,平日里车水马龙的两条街就静得只剩下雨打砖瓦的声响了。

两人各打一把纸伞,从聚水成流的屋顶上一路踏过去,如履平地。

景翊根据冷月的要求,在距成珣家门口约三丈远的地方落下脚,乖乖站在落脚处,一动不动。

“前面那个就是成珣家的正大门。”

冷月皱了皱眉头,“你确定?”

景翊笃定地点头。

冷月抬手往大门上面的牌匾上指了指,“这俩字你都认识吧?”

雨帘之后,纹饰精美的屋檐下面,一面黑漆大匾上中规中矩地写着两个大字,“冯宅”。

景翊微微眯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字,“我上回来的时候是晚上,黑灯瞎火的还真没注意……不过我记得他家门口的这棵槐树。”

冷月确实看到大门口有棵正被大雨打得沙沙作响的槐树,但放眼看过去,这一条街每户人家门口都有一棵槐树。

这是前任京兆尹在任的时候由京兆府衙门统一种下的,几年下来,晚春花香满街,盛夏绿树成荫,清秋落叶纷纷,已成京中一景。

成珣家门口的槐树与别家门口的槐树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家门口的槐树怎么了?”

“看见上面的蜂窝没?”

冷月仔仔细细地看遍了每一根枝桠,摇头,“没有。”

“没有就对了,”景翊怨念极深地盯着树上某个枝桠,“我在他家吃饭那天晚上划拳输了一回,没酒了,他们就让我上树去采蜂蜜……”

“……”

即便如此,冷月仍觉得一个姓成的人在自家屋檐底下挂个冯姓的牌子是件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事。

“这条街上哪有几棵槐树上面是有蜂窝的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树了?”

景翊幽幽道,“我抱着蜂窝从这棵树上下来的时候蜜蜂全家都出来送我了,你说我这辈子能忘得了这棵树吗?”

“……”

有景翊这句话,冷月总算放弃了怀疑这户人家到底是不是成珣家这件事,交代了景翊几句,就弓下腰来,一边向成珣家门口走,一边仔细查看被大雨冲刷得越来越干净的地面。

景翊就照冷月交代的,踩着她踩过的地方一步一步跟在后面,一边跟,一边问,“夫人,你觉得凶手会在大门口留下痕迹?”

冷月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一声。

景翊静了片刻,又问了一句,“夫人,你为什么觉得凶手会在大门口留下痕迹呢?”

“因为死者是在家门口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