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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156)+番外

她叹了声,似乎有些犹豫,但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您对老婆子一向都好,老婆子便也倚老卖老,今天在您面前说句僭越的话,里头那位虽然瞧着和和气气的,气性却大得很,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男人和女人啊,得都看对了眼,这才完满。”

她微微一顿,“再说,里头那位又是有夫婿的,您强留着她又有什么用呢?”

丹婆婆原是韩修从西宁带来的老仆,是他母亲小时候院子里的奴婢,韩家后来落魄,只有这位婆婆不离不弃守在西宁老家,所以韩修后来寻着她后,对她格外礼遇尊重,因她不习惯在家大业大的平章政事府当个无所事事的上宾,所以韩修便请了她来此处看院子。

这里清静,又是韩修的禁地,有丹婆婆来看管,他也信任。

前日明萱一进这院子,丹婆婆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心里虽然可怜韩修没有娶到心尖上的人儿,可到底还是觉得他这事做得不对,不论如何,人家既然已经成了亲,有了夫婿,那么像这样的荒唐事,是决然不该做的,他如今可是官身,这风纪不正,若是让有心人参上一本,可也不是闹着玩的事。

主子的事,她原是不敢有异言的,但这些年来,韩修对她礼遇有加,像对祖母一样地亲昵体贴,久而久之,她便也像寻常祖孙一样对他,因此方才所说的几句话,虽然逾越了,倒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韩修苦笑了一声,安慰丹婆婆,“我晓得的。”

这两夜,他虽然并不在这座小院,但心却时刻记挂着这里,恨不得策马狂奔而来,哪怕只是在窗前看她一眼也好,但朝中不宁,皇上召集他与建安伯等心腹的臣子彻夜商谈,终是决定了仍旧要对西夏用兵,他忙得焦头烂额,也已经两夜未睡,这会赶在早朝之前匆忙过来瞧她一眼,其实已经动了要放她走的心思。

留不住的,强留也还是不得。

他纵然心苦,却也已经想明白了。

韩修低声轻叹,对着丹婆婆说道,“她许也不愿意再看到我,我便不进去了,烦劳婆婆准备一些食物,劝她用一些,若她拖垮了身子,那原不是我的本意……”

他话音刚落,忽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叩!叩!叩”门扉的铁环在门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第121章 放下

丹婆婆走到门前,摸索着门栓,“谁呀?”

天际微蒙的晨光下,立着一个长相俊秀的青衣少年,他瞥了眼四下街巷中发出警醒目光的暗伏,一边恭谨地应道,“是丹婆婆吗?小人名叫长庚,是镇国公府上大公子的小厮,我们爷正在车里候着,特地来此接我家大奶奶回府的,烦请您通传一声可否?”

半晌,门扉“吱呀”一声开了。

丹婆婆凑出身子来,有意望了前方的黄花梨木雕花马车,车帘半开半闭,影影绰绰现出半张美好若玉的面容来,她轻叹一声,敛下目光,对着长庚说道,“我家大人请贵主进来。”

时隔多年,再遇裴家的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异样,再加上这位裴大公子好生能耐,不过两日,便就查到了这处隐秘的所在,他的小厮甚至开口就道破了她的名号,她心中的忧疑和担心便又多了几分。

裴静宸腿脚不便,便有随行的小厮取了太师椅扶着他坐下,又用扛轿的木橼撑过抬起,这才缓缓地进了小院。

他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状态并不甚好的,但一双眼睛却如同点了星辰一般明亮,在抬椅上欠了欠身,语气略有些虚弱地对韩修说道,“见过韩大人。”

韩修尚还来不及回答,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婉丽的声音,“是阿宸吗?韩大人答应,只要我肯在这里抄写心经百部,就把瑶枝碧桑寻给咱们,你莫急,在外头等我一会可好?我只剩最后一篇了呢。”

那声音微顿。“外头天冷,可曾带了毛毯热水?若是不曾,你请此间主人借一些吧。”

三言两语,便将前因经过说清,绝不容许半点误会产生。

裴静宸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想道,便是不解释,他难道还会误解了她不成?但心头却仍旧淌过淡淡的甜意。成婚以来,她对他们感情的经营和努力,每一分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她不想令他误会,亦是在乎他的关系。

想着,眸中便更添了几分柔情,他温顺地点头,“我很好。你不必担心,赶紧抄完咱们回家。”

像是早料到了会如此,长庚从随从手中接过毛毯替裴静宸盖在身上,不让晚秋清晨的凉意冻到了虚弱的病人,甚至连茶水都是自备的,杯盏上余温尚存。饮入腹中恰是最合适的温度。

裴静宸怡然自得地打量着这院子景致,脸上笑容从未歇下。

丹婆婆一时看得呆住,她轻轻拉了拉韩修的衣袖,低声问道,“大人,您看?”

对这位裴家的大公子,坊间传闻不过是些病弱将死的形容,原本她也并不甚在意的,她的小姐是裴家所害。她与裴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丹婆婆心软,总觉得一桩归一桩,小姐和大人是受害者,那位血崩而死的郡主和裴大公子亦是受害者。同是天涯可怜人,又冤有头债有主的,她犯不着连这些人一并恨了进去。

但今日当真看见了裴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丹婆婆又觉心酸起来。

本是同根,真认真论起来,大人的身份要比裴家大公子还要尊贵,奈何为人所害,天又不遂人愿,大人自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上了韩将军,却恰逢战事,七八岁上就上阵杀敌,从战场上死人堆中爬出来活命的,哪怕如今位极人臣,可除了手中权势,其他的却并不顺心。

而这位裴大公子,虽然看起来身子孱弱,传闻这些年来没有少受迫害,可他身上却总还背着镇国公府长子嫡孙的名分,出入有车马,身上披的是金裘,更是一等幸运娶了个知冷知热一心向着他的妻子……

丹婆婆这样想着,脸上便有些阴晴不定,一时感叹,一时哀伤起来。

韩修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还未到上朝的时候,我在这里再坐上一刻。”

他转脸过去,目光停在了裴静宸被毛裘覆盖着的膝上,他在西北多年,在西夏皇宫之中也深刻经营,当然知晓这梦寐之毒的药性,心中想到,若是没有那两株毒草,裴静宸这双腿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吧?

一个残腿的废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出息?

当年的事,虽然永嘉郡主和裴静宸都是受害者,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说半点怨气都无,那也是假的,更何况他前世的妻子,如今成了裴静宸的夫人,新仇旧恨加起来,足够令他对眼前的男子心生杀机。

但他韩修虽然出了名地不择手段,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既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亦不愿意反悔,他能够接受明萱恨他,却无法忍受她鄙夷他,而显然,若他为诺不尊,她恐怕再不愿意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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