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佳媳(17)+番外

重叠反复的话,说了千遍,有时她想,也许她是因为觉得烦才会醒过来的。

明萱抬起轻颤的睫毛,睁大眼睛望着琳玥,“前日去辅国公府做客,我依稀听到你们说,皇上任命定襄侯府的沈二爷为护西将军,年前启程去了西疆协助镇西大将军用兵破柔然。琳玥,能不能帮我求求大表嫂,请她设法帮忙打听一下我四哥的下落?祖母说,殓报中并没有见过四哥的名字,我想他一定还活着的!”

永宁侯府的四爷,又是皇上亲自发贬至西疆军中的,走到哪里都该惹人注意,他若是真的战死疆场,镇西将军不会将他的名字从殓报中疏漏的。平昌伯世子夫人沈氏,是护西将军的嫡妹,倘若她肯帮忙,护西将军出马相查,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琳玥一时有些错愕,她想了一会才明白明萱说的是谁,“萱姐姐,都是一家人姐妹,能帮得你的我一定义不容辞,你放心,大嫂最疼我了,我现在马上就写一封信,明日请三哥捎回去便是。大嫂会放在心上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但这几年柔然屡次进犯,西疆那边的战事一直都僵持不下,镇西军伤亡不轻,如今的四十万大军,是几番补替后得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怕要有五六十万人,要从中寻到四表哥,也当真不算件容易的事。萱姐姐,恐怕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明萱忙道,“大表嫂若肯帮忙,我便已经千恩万谢了,寻人本就不易的,只要能有四哥的消息,时间再长也好等得。”

她目前的处境虽然急迫,但这番话却也是出自真心。

永宁侯府花了三年都寻不到下落的人,护西将军也不可能朝夕之间就将人找着,她作这番请求时,心底自然是希望顾元景能越快出现越好的,但更多的却是真心想要找回这个人。

她占用了顾明萱的身体,本该将她的爱恨情仇一并继承的。

但她不懂朝斗争锋,也没有什么政治才能,没有与今上将当年的是非曲直分辨清楚的能力。这君权至上的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哪怕是真的冤枉了顾长平,她除了设法陈情,将那重如山的谋逆罪名搬开,还能如何?父仇母恨家姐的委屈,难道她还能从皇上那里讨回来不成?

至于那位韩修,朝廷爪牙奉命行事罢了,虽则新婚当日悔婚的举动太不仁义,简直当得起负心薄幸四个字,但换个角度而言,为求自保才会急于撇清自己,纵然她心内鄙夷,可若要论仇恨报复,她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无,又怎么能去对那位少年得意的青年权臣做些什么?

所以,便只剩下顾元景了。

倘若能将顾元景平安地找回来,帮他撑起三房的门户,保住顾长平和陆氏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逝去的明萱,定是会高兴的吧?古人最重死后哀荣,三房能有男嗣承继,将来能享子孙香火,也算是她报了得此身体的恩惠。

接下来的路,不管是好是坏,则都要由自己来承担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晃开,仍旧黑沉沉一片,李少祈便要启程回陇西。

琳玥裹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出门去送,明萱本不必也跟着去的,但想到在李少祈手中的那封信,她总觉得也该出去送一送,然后认认真真地跟三表哥道个谢,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李少祈前一夜已经请辞过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了,也与几位兄长道了别,因而这会劲松院中,便只有元显元易和元昼这几个小的在。

元昼年纪最小,前几日才刚过了十一,是四房顾长安与薛氏膝下唯一的孩子。薛氏因与武定侯府陆家有些故旧,这几年与漱玉阁的走动便要多些,因此顾元昼与明萱很熟,见了她跟来,便笨笨跳跳跑到她跟前问道,“七姐姐,你也来送三表哥吗?”

明萱便有些窘然,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嗯,是啊。”

李少祈明白明萱是因为那封信而来,便笑着替她解围,“难怪母亲听说妹妹是跟表妹住一块的,就放心让她再住些时日,原是表妹真心疼惜妹妹呢。这么个大清早,又天寒地冻的,表妹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才送她过来的,我很感谢呢。”

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琳玥的头顶,“母亲说了,让你多跟着萱表妹学学她的大方懂事和温柔体贴,像你这调皮的小猴子模样,以后嫁出去了可怎么办!”

琳玥刚想反驳,眼尾却扫到了一脸温柔的顾元显,她轻轻瞥过去看,却正好发现元显也在瞧她,四目相对之中,彼此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爱慕和情意,两个人的脸一下子便都红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轻轻跺了跺脚,“哥哥,说什么哪!”

李少祈不由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时辰不早,我该出发了。你就在外祖母家好好住着,等下月大表哥再送你回陇西。”

明萱听了便想,下月世子送琳玥回去,该是为了定亲事宜,看来三表哥已经和大伯父万事谈妥当了。她不由转头过去望向李琳玥和顾元显,好一对璧玉佳人!

但心里却仍有着隐隐担忧,倘若这份血缘并不是那样亲近,那该有多好。

众人顶着寒天一路送李东祈出了府门,明萱找到机会亲自向李少祈道谢。

李少祈客气了一番,却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见各人缘法皆从心定,琳玥能有识人之慧与你结交,我这做哥哥的为她高兴。表妹,我家琳玥这几日便要麻烦你了,还请多多担待着她。”

这话中含义透着古怪,明萱一时有些不明白三表哥是因何感叹。

李少祈的马车很快驶离,众人都准备回自个屋子里去,门上的长随一边一个推着永宁侯府这两扇巍峨大门正要关上,明萱猛然想起,她来这世后还从未见到侯府以外的模样,她急忙喊道,“慢着!我的簪子不见了,许是掉在了外头。”

跟着伺候的小丫头忙跳出去寻。

微蒙的天色里,东方已经露出了青白光亮,透着这晦暗不清的光线,明萱睁大了眼睛望着门口这方小小的街景。

这是条宽阔的青石板路,约有十米宽,府门口蹲着两座气势雄伟的石狮子,像极了前世在故宫园林中见过的那种,对面似乎也是户人家,看宅子的规模不小,想来不是公卿便是权贵,朱红色的墙黑青色的瓦,宽阔匾额之上两个飞扬大字,她心内默念“韩府”。

明萱心中微震,心里细细数着朝中姓韩的大官,暗自揣测是否这家主人与那韩修有何亲缘干系。

这时,对面的府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顶官轿摇摇晃晃从里头出来,抬着要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此时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朝中有实权的官员的确是该陆续上朝了。

明萱对街景好奇,又是头一次真切地见着大老爷的官威,不免抬头多看了几眼。忽然,她只觉得有一道凌厉视线透过那顶官轿向她劈来,那眼神犀利凌锐,像是出鞘的刀剑,既准又快,直把她击得无还手之力。可偏偏这锐利刀锋中,又分明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情绪,有炙热,有复杂,更有纠结……

上一篇:名门闺战 下一篇: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