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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204)+番外

预料之中,二房的庞格外热情,连带着燕氏也时常帮忙。不论庞的心思到底是,这些日子来她总算也对明萱助益良多,所以对于她的善意,明萱也没有过多地推辞。总是一家亲戚,又不是说能撇清就能够撇清的关系,与其闹僵撕破了脸,倒不如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地释放善意。

无人闹场,有人帮忙,倒是让这些收整的工作格外顺利。

但临到要搬离那日,明萱却忽然对黄衣犯了难。

黄衣是她的客人,理应跟着她去安平王府,可偏偏黄衣又在着手治疗裴相的病,若是跟着她走了,那裴相身上的毒该办?但她也不能独独将黄衣一个人留在镇国公府,这不仅于理不合,还容易授人话柄。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时,荣安堂的管事却亲自来禀,“相爷这些日子在黄衣姑娘的治疗下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但窝在府里太久,相爷觉得有些烦闷,今儿一早便去了别庄修养散心。大爷和大奶请放心,相爷身侧有孙太医跟随,他老人家也不想要继续麻烦黄衣姑娘诊治,所以这回并没有请黄衣同行。”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匣子说道,“这是相爷对黄衣姑娘的一点谢礼,还请大奶交给黄衣姑娘。”

明萱虽然觉得奇怪,但却还是依言收了。

等到她亲自将那个匣子去送给黄衣,问及裴相的病情,“上回在荣安堂时,你说得那样严重,我还以为祖父当真只有一月性命,可眼看一月之期将近,相爷却还能够出游散心,想来他的身子应当没有那样沉重才对。”

黄衣皱起眉来,“裴相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我对毒物颇有信心,不会看的。可他竟没有待在府里安排身后事,却去了别庄,想必是有必须要做的事吧。”

珠帘攒动,裴静宸掀开进屋,沉声问道,“祖父去了别庄?”

第160章 何罪之有

正月将末,宿夜寒冽,裴相推开木制的窗棱,冷空气卷入,凉入骨髓。

他听到身后有细碎脚步,并不曾回头,只是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大郎他果真来了?”

石增略一迟疑,沉声回答,“属下在镇西军的邸报中动了点手脚,令世子以为韩将军受伤,且是相爷所为。世子震怒,连夜集结死士,如今那批人马已然入了山。”

他微微一顿,“相爷,世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属下决意留在您的身边随时保护,绝不能留您一人在此以身犯险。世子,世子他疯了,心中既无父子,又无骨肉,他不会顾念您是生养他的亲父,而对您手下留情或者心慈手软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露的怜悯,亦或又有些浅淡的愤怒,只是在这清冷寂夜中,这份纠结被稀释,在旷阔的屋子里,只余下长长的尾音,拖曳着他的犹疑和关切。

裴相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抚上长须,他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隐约看到有怪石嶙峋,格外映衬着他此刻心境,良久,他转过身,忽然笑了起来,“你的忠心日月可昭,我甚感激,但我这里却不需要你保护。你照我先前所吩咐的,带着们埋伏起来,我以碎壶为令,你们将世子的人一举擒住便可。”

他上前几步,走到石增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分明如同羽毛拂过,却偏偏有似千钧之重,“我的身体,如同一支燃烧到尽头的蜡烛,灯芯已见底,随时都会熄灭。世子便算是杀了我,也不过只是提前将灯芯斩断,并不能改变。你却正值壮年,没有必要陪我在此地,葬送大好年华。再说,我尚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替我完成,所以石增,等到半山的警铃一响,你便离开此地,按计划行事。”

东祠山盘踞在盛京之东首,形成一道天然堑壁,因山势险峻,多有怪石,传言中曾闹过不少鬼事,所以盛京权贵并没有像在西山那样纷纷设置产业,唯独裴相胆大不信邪,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山顶的这块地,置了一座别庄。有山势为防,倒也没有大动干戈请护卫,只在半山腰处设置了一种玄铃,只要有人闯入,便会发出声音,向庄子里的主人示警。

石增神色不忍,张口欲言。

裴相打断他,“石增,莫要迟疑。难道你忘记了我从前说过的话?我和大郎去后,二郎必要和静宵争爵。静宵自不去说,头脑简单又专横跋扈,绝不堪当我裴氏家主之任,二郎虽然聪明有远见又懂得隐忍退让,可他野心不小,裴家若是在他手上,一时恐怕很难激流勇退,徒让皇上生疑,并非家族之福。”

他叹了口气,“宸哥儿是我最中意的孙儿,原本将裴家交给他,我便能死而瞑目。可他从来都没有将镇国公这个爵位放在心上,裴家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不堪,如今他已经是安平王,被皇上赐了国姓,我也不能再作强求。我思来想去,除去宸哥儿,也唯独老2家的静镕还算踏实稳重。”

石增心头一震,抬头问道,“相爷这是要将爵位传给二老爷了?”

若是有遗嘱请立,二老爷裴孝庆便可以避开争议名正言顺地越过长房的侄儿承袭国公的爵位。可裴相分明又说,二老爷功利心重,裴家交托到他手上非福乃祸。

裴相目光微凛,沉声说道,“你是我身边最得用之人,有你帮衬,二老爷想必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倘若他不能,便让他当着这有名无实的镇国公也无妨的。”

没有手中的权利,镇国公也不过只是一个虚爵。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铃银攒动,一阵急响,始终不停。

石增跪倒地上,重重地给裴相磕了头,哽咽着诀别,“相爷,保重!”

说完,他便隐入黑暗之中,转瞬便消失不见。

裴相从墙上取下挂着的古琴,轻轻地拨动三两琴弦,在旷夜里发出金石碎破的呜咽,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无奈到深处,又决绝到极点。

门扉开了,灌入彻骨的冷风,裴孝安满面怒色,一双眼已恨得通红,他甚至都不曾行礼,手中长剑便已出鞘,直抵对方咽喉,“裴固,韩氏到底碍着你事了,二十几年前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二十几年后你又要害死她的孩子。你给阿修下了毒,让他阵前受伤,性命不保,简直可恶至极,说,你到底下的是毒,将解药交出来!”

他每日都会截取西疆送来的邸报,但前几日却收到了韩修中毒受伤性命垂危的消息,追查下去,竟然被他是裴相捣鬼。这世间,他唯一在乎的人,便是韩氏受了那些罪苦才替他留下的这死血脉,听到韩修将死,这比凌迟他还要痛苦万分。在气怒担忧之下,他便不顾一切地率着手下众人连夜赶至东祠山上,凭栏仗剑,誓要让裴相将解药交出不可。

裴相挑了挑眉,“韩氏?就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妾室?二十年前,她不是就死了吗?阿修是谁?大郎你魔怔了?”

这话说得平静如水,手指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流泻出不甚协调的琴音,仿佛在嘲笑着裴孝安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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