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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260)+番外

他对女子生产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他的生母死于产时血崩,他的嫡母在生了明萱之后也经历过一次血崩,倘若不是救得及时,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但即便如此,陆氏的身子却是彻底地坏了,整日卧床不起没个精神头,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是一场大病,他自小耳濡目染着嫡母的病容。此时看到明萱惨白可怖的脸色,心中发慌。

他很害怕,在这偏僻荒芜的山岭,他世间仅存唯一在乎的妹子,会因为生产而布他生母的后尘。

正当顾元景坐立不安之时,副将前来回禀,“前方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朝着临南王世子的方向去了。看令旗似乎是韩相的人马,另一队领头的则是安平王,属下已经让人前去接应。”

小素听了脸上便生出期盼来,“王爷知道王妃待产,这回过来想来是会带着师父一道来的,师父医道高明,有他坐镇,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元景空落落的心立时便觉得有了些底气,急忙握住明萱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萱姐儿。妹夫正赶过来了,你放心吧。有他和哥哥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便听到一阵急躁的马蹄,裴静宸焦切地呼唤,“阿萱!”

明萱的脸上扬起虚弱的微笑,她阵痛的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痛的程度也一次比一次强。此时浑身无力,头脑浑浑噩噩的,几近虚脱。因在这荒郊野外生产顾虑重重,所以一时都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但听到裴静宸的声音后,心中一块大石却仿佛落了下来,生出一股令人安心的魔力,昏昏沉沉中,眼前露出一张英俊到不似凡人的脸,只是这张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此时却是遍布了焦虑惧怕的阴霾,他眉头皱着,她忍不住便将手伸出去将他眉心的褶皱烫平,玉手纤纤顺着他憔悴的脸庞一路滑下,在生了胡渣的下巴处微顿,然后双手一软,整个人便就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地,明萱似是来到了一座平凡朴实的小院中,她狐疑地望着种满了花草的院落,觉得很有些眼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身在何处,她茫然地在院子里逛着,顺着台阶来到了屋门口,看到一个布衣裙钗的女子正坐在临窗的小桌上做着小孩儿用的衣衫。

那女子垂着头,并不能看清面容,只露出一个清雅的侧脸和玉一般光洁的脖颈,但简衣素服并不能掩饰她的气质与美好,看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淡然,必定是出身公侯之家的小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住在这样简陋的小院之中。

明萱迷惑更甚,又觉得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十分眼熟,可是她绞尽脑汁却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忽然,院子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男人推门而入,他长身玉立,容貌十分俊朗帅气,带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看打扮却是一名文士,他将门合上,冲着屋子里笑呵呵地唤道,“阿萱,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屋子里做衣衫的女子闻声眼神一亮,她扶着腰身出了屋子,略带娇憨地问道,“带了什么?”

那男人将女子搂入怀中,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宠溺地说道,“你猜!”

女子想了一会,忽然惊喜地道,“是云纱?”

那男人笑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赫然便是一块月白色的云锦料子,他抚了抚说道,“上回你说要给孩儿做几件贴身穿的内衫,云纱又细又薄最是贴身了,可惜这种纱料产自蜀西,价高而难得,今儿我路过彩衣坊,恰看到有卖的,便剪了一块回来,尽够给孩儿和你做两套内衫的了,就知道你会高兴!”

女子欢喜神色溢于言表,但随即却又担忧问道,“云纱价高,修哥哥,你哪里来的银子?”

她顿了顿,正了神色说道,“修哥哥,你是本朝状元,本该出仕为官,可是得罪了裴相,他权倾天下,从中作梗,你的任令便一直都被压着没有下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差事做。你又不肯接受我爹娘的资助,咱们手头积蓄也不多,坐吃山空,我又怀了孩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咬了咬唇,“这云纱,退回去吧!”

那男子忙道,“钟鼎侯家的小孙子不肯进学,钟鼎侯便请我去授业,这是给的一部分束修,没有动咱们的积蓄。咱们的孩儿下月就要出生,云纱虽然珍贵,可旁的料子硬,做内衫怕是要膈伤孩子的。你一直念着要买块云纱料,我这才见了就裁了一块下来,可不算是乱花钱。收着吧,莫要退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裴相是我祖父,与我是血缘至亲,这会儿他是因为长孙过世悲伤过度,所以才让小人蒙蔽了双眼,将心里的怨愤发泄到我身上,压着我的任令,处处与我为难。但等过了这段时候,他想明白了道理,是一定会让我认祖归宗的。到时候我入仕为官有了俸银,区区几块云纱料总能让你们母子穿得起的。”

女子微微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那也好。”

明萱望着这对恩爱夫妇的背影,心内越发觉得惊奇,她就立在他们面前,可他们却对她视若无睹,或者……是当真看不见她!她心中犹疑困惑,这时画面飞转,仍在这座小院中,可场景却截然不同,春花早已经破败,满院凋零萧瑟,到处都是颓丧和死气。

一队官差冲破了院门,迅速将屋子围了起来,从里头押出莫名所以的男子,赫赫官威傲然喝道,“韩修,你涉嫌杀害京兆尹大人的独子,证据确凿,我等特来此将你逮捕归案,望你能够识相一些莫作不必要的抵抗,也能让自己少吃点苦头!”

屋子里的女人赶着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男孩,怀中尚还抱着一个女孩,她挡在男子身前,厉声问道,“我夫君是今上钦点的状元郎,天子门生,岂容你们随意玷污名誉?你说你们是刑部的人,要来带走我夫君,那么逮捕的公文呢?没有文书,我岂能相信你们当真是官差?说什么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倘若刑部含血喷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我的夫君,我顾氏绝不会就此罢休!”

那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韩夫人要见逮捕的公文?自然是有的。至于证据,韩修因为一点小事与京兆尹大人的独子结仇,这是满城皆知的事实,那日京兆尹家的公子是与韩修争吵过后遇害的,死状凄惨,被抛尸城外,当时也有人证证实看到过韩修经过藏尸的所在,京兆尹公子的手中可还握着韩修的玉佩,人证物证俱在,韩夫人还想替韩修抵赖?”

他冷哼,“我们也不过只是奉命办事,请韩夫人不要为难我们办差,来人,将罪犯拖走!”

眼前一晃,明萱宛若又置身在简陋的内室。她抬头看到床榻之上卧着一个病体虚弱的女子,脸色发白,看起来气若游丝,榻前坐着沉痛悲伤的男子,强吞着呜咽问道,“妹妹,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哥哥定当无所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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