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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124)+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已去请了……”

二夫人面色稍霁,扶住宋氏,道:“眼下是哭的时候?扑火要紧!”

宋氏忙抹了泪,连声应喏。

悄悄的,却同大太太对视了一眼。

等到谢元茂终于一身酒气地回来时,火势才终于小了下去,只是东西也都烧得差不多了。零星的火苗,也在一桶又一桶的水里渐渐成了一缕白烟。

他一站定,二夫人就厉声训斥起来:“母亲患疾,你不在跟前侍奉,而今出了事,竟也拖到这会,浑身酒气,你说你可还有一分规矩?翊哥儿眼瞧着便也弱冠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也马上便要年纪一把,怎地还如此不知事?真是笑话,就凭你这做派,竟也能在朝中吃得开?”

她是嫂子,骂得也一句没错。

谢元茂有苦说不出,一声也不敢吭,只低着头蹲下身去,呜呜地哭出声来。

二夫人见不得男。人落泪,想着自个儿方才是不是太严厉,可转瞬却又想到了女儿四娘的亲事上去。四娘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人家也看了些,只是她都不是太满意。可眼下,出事的虽然是三老太太,可总是难免叫她想起病中的长房老太太来。

若有一日长房老太太突然去了,四娘岂不是要为祖母守孝?

姑娘家的年纪自打及笄,挨过一天就大一天。京里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小姐,要寻个合适人家并不容易。

她嘴角翕翕,似要开口,却到底一字未语,便冷着脸拂袖而去。

这夜,谢家诸人皆未眠。

天色微明时,三房的寿安堂上方仍有大团烟气盘旋不散。底下的房舍废墟焦黑一片,叫人不忍触目。

稍稍一走近,残垣断壁间就有浓郁的香气混杂在焦臭里钻进鼻间。

废墟里,抬出了多具焦炭般的尸首,不得辨认。

但里头没有活人,众人便都断定,三老太太已经死了。

谢姝宁倚着窗,怅然地舒了口气。

她知道,秋喜、春平自然也都已一道葬身火海。

出了那样的事。身为三老太太身边最亲近的婢女,她们怎么可能还会有生还的机会。

她对着日头抬起了手。

金色的日光下,她白皙的手掌呈现出种近乎透明的颜色,小巧粉红的指甲片片修整得圆润光滑,指骨已有了纤长的痕迹。

上头干干净净的,一丝脏污也无。

可谢姝宁却觉得那只手是通红的,沾了血,再也洗不掉。她不禁觉得涩然,然而她眼里的神情却再坚定不过,不论是谁想害她的母亲。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用尽所有手段。

玉茗院内。宋氏也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同江嬷嬷半是惶恐地感慨。“这府里,果真没有一个不厉害的。长房老爷子平日里那样风雅慈和的一个人,真遇到了事,竟也这般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我原想着,至多也就是悄悄结果了老太太,可没想到,老爷子直接便发了话,借着走水的由头,将整个寿安堂都给毁了。”

不管怎样,一切秘辛都被这场大火给烧了个精光。

寿安堂也没有再重建,只夷为平地,空荡荡的搁置下了。

三老太太的丧事倒办得风风光光。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陈家人由陈万元领着哭作了一团,赖在谢家便不肯走了,直嚷着道:“我可怜的妹妹,嫁进你们谢家几十年,没享过一日福。如今死也死得不明不白,你们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这个时候,就算再厌恶陈家人,也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

谢家门口可还挂着代表丧家的“挑钱”,怎能赶走三老太太的娘家人。

陈万元当然也明白谢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赶人,所以可着劲将脸面丢弃,又嚷着要见陈氏。

“姑母去了,我那女儿在哪里?小妹活着时,最疼瑾儿,这会怎好没有她在灵前守孝?这岂不是叫小妹走也走不安生?”

这话说得可真是一丁点脸面也不要。

陈氏不过是谢元茂的妾,陈家人若从她这边来论,那可是连攀亲的资格也无的!

哪里有叫儿子的妾守灵的道理?这是打谁的脸?

谢家人皆气得半死,恨不得将陈万元用丧服裹了一道丢进三老太太的棺木中去才好。

可谁知陈万元却悄悄摸着三老太太的棺材,小声嘀咕了半天,“老子的一万两就这样打了水漂……这棺材怕也值千两,谢家人出手这么大方,老子若是要银子,不知他们给不给……”

然而没等他将这心思摆在明面上说出口,他就被宋氏给请了下去。

陈万元知道是宋氏派人来唤的自己,当下以为宋氏这是要送银子给自己,连忙赶了过去,没想到才进门,外头就被上了锁。

外头江嬷嬷则正在同陈家的人解释,说陈万元伤心过度不慎晕了过去,这会已被安置到客房歇下了。

这一歇,就歇了许久。

不给饭食茶水,生生饿了他一整天。

第二日,陈万元被放了出来,也不敢在谢家地盘上骂人,甚至等不及三老太太出殡就飞快地离了谢家。到了外头,则开始拼命咒骂谢家,四处宣扬谢家人害死了三老太太,又要害死他,宋氏歹毒,谢家人不厚道。

可这话,他说了,谁信?

落魄了的人家说话,喊得再响亮,也只会被人当做是哑巴。

待到出殡那日,陈家人竟然也不赶来,谢姝宁知道后真是连鄙夷都懒得鄙夷。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败落。

她跪下磕头辞灵,眼神漠然。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丧葬队伍走出了石井胡同。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正站在拐角处,望向了谢家正门外的纸幡。

第115章 鹿孔

春日将逝,风愈加的暖,日光也越来越灼热逼人。

三老太太的头七,府里特地请了寺里的和尚来诵经,经文念了整夜,长房梅花坞里的灯火也亮了通宵。

次日,长房老太太的急症就稳了下来,开始渐渐好转。如此又过了几日,竟也能由人扶着下床来略走几步了。一时间,谢家诸人都不由对这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唯有谢姝宁知道,有鹿孔在,长房老太太的病怎么可能不好。

三老太太出殡的那一日,恰逢鹿孔到京。

到今日,也已足足十日。

谢姝宁也终于亲自见到了鹿神医。

虽然这时的鹿孔还未有神医之名,年纪轻轻,样貌普通,站在人群里便叫人难以发觉,但在谢姝宁眼中,他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千金难求一诊的神医。然而这一世,鹿孔屈居于她手下,怕是难以再到达前世他在燕淮麾下的高度。

谢姝宁有些为他不值,却也愈加坚定了决不能放过鹿孔这个人才的念头。

初见鹿孔,她是陪着宋氏一道去的。

江嬷嬷对鹿孔极是客气,连带着宋氏也对他客气有加。

如今尚且年轻的鹿孔倒颇害羞,说话间始终连头也不敢抬,不论问什么说什么,竟然都只是点头应是,语气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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