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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268)+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漫漫长夜,她翻来覆去想了多遍,也未能下定决心。

躲得远远的,一直是她这一世行事的准则,而今骤然到了犹豫该不该插手的时候,则叫她辗转反侧。

……

另一侧的厢房里,一身蓝布衣的少年正在听吉祥禀报铁血盟内鬼的事。

听着听着,他忽然反手一掌劈在了桌上,疾言厉色地道:“将消息卖给了大舅舅?”

吉祥罕见的吞吞吐吐起来,垂眸不敢看他,“千真万确。”

燕淮闻言,怒形于色,双手撑在桌沿上,青筋冒出。

他重伤的消息,没有被内鬼立即报给小万氏,却卖给了他的大舅舅万几道,如何能叫他不震惊?!

第218章 不同待遇

大舅万几道,自他幼时起,便似乎不大喜欢他。

但外祖母却十分疼爱他,甚至越过了舅舅家的几位表兄去。曾几何时,他还偷偷疑心过,是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舅舅面对他的时候才总是不假颜色,语气生硬。

可同样身为他的外甥,燕霖在大舅那的待遇同燕淮则截然不同。

比起燕淮,燕霖实在太得大舅欢心。

虽是幼年的事,但燕淮仍记得。那一年冬上,落了大雪,将整个京都都覆在了绵绵的雪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之色,看不到边际。他跟燕霖穿了同色同料的狐皮小袄,被继母小万氏领着出了门,往万家去。

定国公万家亦住在南城,但同燕家之间隔着大半个南城,一路行去也要在路上花费不少光景。

可满道白雪,马蹄踏过之处皆是湿滑冰冷一片,车夫亦不敢将马车赶得太快,只缓步匀速朝着万家所在的清风巷而去。

车门牢牢关着,连一丝风雪也吹不进来,但燕霖尤为惧冷,缩进了小万氏怀中不肯出来,口中嘟囔着:“娘亲,孩儿冷。”

小万氏虚虚搂着他,嗔他小儿模样像是姑娘家。旋即她又用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眼神望向了他,笑着道:“你瞧哥哥,怎地一点也不冷?你们穿的可是一模一样的衣裳。依我看,你合该同哥哥一道去同爹爹习武才是。”

话说到后头,她的声音忽然微微变了个调子。

燕淮那时年纪小,听出了她话音的颤动,却没往下联系。

父亲只教他一人,明明是吃苦受累叫人天天想着死了算了的事,在继母看来,却是亏了燕霖。

不论如何,燕霖才该是父亲心中最要紧的孩子才对。

那时的小万氏,一定是这般想着的。

燕淮此时回忆起往事。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个哀戚的神情。

他英年早逝的父亲,究竟在用怎样古怪的一颗心在对待自己的长子?

若说父亲待他好,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在旁的孩子还窝在父母怀中撒娇嬉闹的年纪,他便已经被父亲冷着脸带到了一排排的兵器前。随后不及他长大,父亲更是迫不及待地将他远远送走。

等到他回来,见到的却是父亲的棺木。

金丝楠木的寿材,刷了黑漆,寂静无声地搁在灵堂里。

他记得棺木上绘的纹样,却忘了父亲的样貌……

“世子,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吉祥久久不见他出声,忍不住询问起来。

燕淮垂眸不语,良久方长叹一声,少年玉似的面上露出疲惫之色。颤声道:“再观望几日。”

小万氏要害他,想要他的命,他皆能理解。为了燕霖,她要动这样的心思,也并不叫人奇怪。说到底。他的生母不是她。燕家的规矩,除了继承家业的那一人外,剩下的不论嫡庶,待得成年有了妻室,便要离燕家而居。

成国公府,从燕霖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没有一丁点是属于他的。

等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能分到手的却只有寥寥,且小万氏身为燕家名正言顺的老夫人,必然是照旧住在成国公府的。

从此小万氏便难以时时见到亲生的儿子。

这一切,已够小万氏想要为儿子谋夺成国公的位置。

要想让燕霖袭爵,要么他死。要么他成废人同死无异。

小万氏的心思,再狠毒,燕淮都能明白。但事情一旦落到了大舅舅万几道的身上,他便忍不住颓丧了。

幼时的那一场冬雪,似乎一直寒到了现在。也未消弭。

那一日,马车到了万家后一直驶到了二门外方才停下。万家的人是一早得了他们要来的消息的,因而外祖母早早让大舅母派了人在二门候着,专等他们来。

燕淮第一个下的马车。

脚还未着地,身后便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他不必回头便知,这来的是自己的大舅舅。

果然,大舅母笑着问他怎么今日这般早便回来了。他说知道燕霖来了,特地提前回来。

燕淮那声已经涌到嘴边的“大舅”便伴着这句话的尾音,又给咽了下去。他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觉得颇为尴尬。燕霖忽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推了他一把,嚷着道:“哥哥莫要挡在门口呀!”

大舅舅冷厉的眼神就猛地朝他看了过来。

小时候,燕淮是极怕万家大舅的。

万几道是武将,生得高大威猛,居高临下地往那一站,一低头,燕淮便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动。

他讪讪低下头,手指揪着衣摆。

身后的燕霖越过他飞快朝着大舅跑去,口中欢快地喊着:“大舅,这回你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他才从滇南回来,肯定给府里的诸人都带了东西,自然里头也有燕霖的那一份。

燕淮怔怔想着,身子却因为方才燕霖的那一撞,踉踉跄跄地往地上摔去。若非外祖母身边的秦妈妈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只怕他的脑袋便要在冻得极硬的台矶上磕破了。

换了燕霖,肯定立即便要吓得放声大哭。但他知,他不能哭。从他开始扎马步的那一天开始,父亲便明令禁止他再掉一滴泪,即便是痛极,也只能笑着。

他记起父亲端着脸面无表情说过的话,倚在秦妈妈怀里微微笑了起来,眼泪却忍不住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

大舅看向他的目光里就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憎,嘴角翕翕,说了一句话。

燕淮伸手揉向眉心,忽然有些记不得那日大舅说了什么。

夜风自窗棂缝隙钻进来,带着即将入秋的微凉。不知不觉间,夏日都已经渐渐老了旧了,又一个秋天马上就要到来。

三秋又三秋,距他离京,竟已都过了这般多个秋天,也难怪他记不清当时大舅说过的话了。

他愁眉不展,浑身乏力。吩咐了吉祥几句便将人暂时给打发了出去,自己靴也不脱便歪在了竹制的榻上,阖眼喃喃了句:“自小便不喜欢我,而今竟也想要我的命了吗……”

呢喃着。他忽然想起了胡家的大场大火。

火场里拾到的那把扭曲的长剑,那个篆体的万字。

如今想来,却似乎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小万氏手中无人,身后却还有嫡亲的娘家兄长可用。那些人若都是大舅的,就说得过去了,为何下手会那般狠辣,不惜屠村亦要找到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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