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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374)+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外头没有声响,她伏在棉被上,不敢出声。

这是被追上了?

宋氏一动也不敢动,黑漆漆的,若叫她撞着了东西发出声响来,可委实得不偿失。

她不知,外头的天,其实已经微亮了。

只是下了一夜的雪,而今雪停了,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不见日头。

她竖着耳朵屏息听着,霍地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了车前,一时未动。

她不由慌了些,等了又等仍不见动静,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小五?”

厚厚的棉布帘子“唰”地一声被打开来,外头迎着风雪寒意进来一个人。

宋氏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人身上很冷,冷得像是冰。

这人不是小五!

她心知不妙,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冻住了,叫她不能动作。

眼上纱布未去,但她面上骇色,仍是难掩。

自从马车停下。她就不曾听见小五的声音,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蒙在她眼睛上的纱布。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惶惶听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叹息着呢喃道:“他怎么敢……怎么敢这般对你……”

“汪印公?”宋氏讶然。

“是我。”

宋氏心中一松。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是你救了我?”

汪仁伸手去扶她起来,不忍看她蒙在眼上的纱布,垂眸道:“我只是在还你的恩情,不必放在心上。”

宋氏身子仍有些僵硬,几乎是被他半抱着重新坐定。

脑子里似成了一团浆糊,叫她完全理不清此刻发生的一切。

她坐在那,讷讷道:“我已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无妨,我记得就好。”汪仁勉强牵了牵嘴角,看着她受伤的眼睛,着实笑不出来。他多年来随时随地想要戴在面上便戴上的面具。似乎就这样戴不上去了,他惯常的温柔笑意,顿时成了空。

他心里难过得连生气都忘了——

怎么会觉得这般难过?

汪仁想不出答案来,索性不去想,他将那床棉被捡起扑打干净。盖在了宋氏膝上,将她团团裹住,“冷吧?惠州地界鲜少下雪,昨晚上倒突然下了一场大的。”

宋氏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是凉的。

“小五,是你的人?”宋氏抓着被子,抬头问道。“我好一会不曾听见他的声音了。”宋氏有些担心。

汪仁淡然道:“他没护好你,理应受罚。”

宋氏从女儿嘴里听过汪仁的恶名,唬了一跳,忙道:“该不会要杀了他吧?”

汪仁默然。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在他这,只有一种惩罚,那就是死。

若不是念着他好歹将宋氏救出了谢宅。又照料了她数日,他就算想死,也没这么容易。

宋氏闻言,却顾不得自己该不该阻,只知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五那么一个年轻孩子去死。求情道:“他救了我,原该得赏才是,不该受罚。还请印公饶他一命。”

她说完,一颗心“怦怦”直跳,万分紧张。

她根本弄不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究竟是幅什么模样。

“好,那就不杀他。”她说什么,汪仁都应,只要她开口,活生生地坐在那,汪仁就觉得自己心里还好受些。

话毕,他唤了一声,让小五进来,瞥他一眼道:“说句话。”

小五死里逃生,大冷的天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忽然听到汪仁让他说句话,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张嘴便道:“吱——”

汪仁黑了脸。

宋氏倒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是小五。”

汪仁瞪了小五一眼,赶他出去,让人赶车。

“多谢印公。”宋氏笑着道谢。

汪仁眼也不眨一下,定定看着她,忽然问道:“眼睛可疼得厉害?”

宋氏摇头:“已不疼了。”说完,她想起一事来,斟酌着问道,“印公离京前,可曾见着小女?”

“她还不知道你眼睛受伤的事。”汪仁握紧了拳。

宋氏面露轻松:“这便好……”

汪仁一拳砸在了车壁上,动静之下连外头的马都惊着了,连带着马车晃动起来,他又慌忙去扶宋氏。

等到重归宁静,他看看自己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要宰了那畜生!”

第295章 榜文

汪仁这么多年来,鲜少发脾气,便是心中有气,他面上也只会露出笑容来。心中火气越旺盛,他面上的笑容也就越明朗。最重要的,近些年来,已极少有事能叫他动怒了。

然而此刻,行驶于冬日的乡间窄道上,坐在马车内的他,忽然间无法抑制自己的火。

怒火攻心,连让他憋都难以憋住。

多年来在宫中修炼得来的面具,似乎就这么在顷刻间融掉了。

他只要一想到谢元茂胆敢弄瞎了宋氏的眼睛,便觉心中怒气汹汹,如滚滚洪水决堤而来。照小五所言,若他再晚上一步,宋氏受的伤可不就是一双眼睛这般简单的事了。

他不由得后怕起来,同时亦觉恼恨,恼自己小孩脾性,胡乱耍脾气,早该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宋氏才对,何至于过得几日方才下定决心让小五出发。

见到宋氏的这一瞬,他后悔透了。

覆水难收,他能做的不过唯有尽力弥补,但求心安。

马蹄中重重落在雪后略带泥泞的小道上,为图安稳,走得并不快。

他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继续言语,只静静坐在一侧,陪着宋氏。日头渐渐高升,外头的天开始露出几抹明快的颜色来。他小心翼翼帮宋氏掖着被子,细致地将她裹得严实,怕她冻着再病了。

宋氏嘴角紧抿,一直没有言语。

双目被蒙在纱布下,眼神不论如何也是无法叫人看透的,无人知晓,她心中正在如何的翻江倒海。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她忽然开口轻声道:“印公大恩,妾身没齿难忘,更无以为报。可谢忘之,还请印公不必去理会。”

忘之是谢元茂的字,汪仁头一回听到。只当宋氏唤他唤的亲热,当下心中不是滋味起来,又听她说叫他不必去理会,哪里还能好。立即变了脸色。他都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去把谢元茂那畜生给宰了,她却叫他不必去理会,汪仁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由得郁郁起来,微带不悦地道:“他伤你至此,事到如今,你莫非还舍不得那竖子?”

宋氏闻言不禁愣住了,连忙摇头解释:“印公误会了,并非如此。妾身只是怕,给印公招惹麻烦。”

尽管她只是个深宅妇人。却也知道,以汪仁的身份,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随便在外头走动的。他此时出现在惠州,绝不可能是领了肃方帝的命令,没有皇帝应允。他又怎么能随意离宫、离京,一下子跑到惠州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印公不必在这惹了麻烦上身。”宋氏看不到他在何处,只凭借感觉面向着,缓缓说道。

话音刚落,汪仁便故作淡然地问了一句:“你是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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