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闺宁(376)+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冬至见到汪仁的时候,天上正在落雪,雪下得极大,大得叫人误以为自己此刻仍身在北地,而不是异乡。

他们谁也不曾见过汪仁,不由得心生警惕。

然而知道冬至就是立夏的人,唯有那么几人,且能用这个法子告诉他在何处见面的人,这世上,怕只有三个人。

谢姝宁师承云詹先生,此法亦是云詹先生所授,因而除了她和云詹先生外,只有云詹先生的义子云归鹤熟知。他勉强也能算一个,这些年来,该学的能学的,他多多少少都学了一些。

可惜的是,他年岁大了,骨头都硬了,学武不成,至今也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要不然,这一回他们也不至如此狼狈。

“哪个是鹿孔?”汪仁一身黑裘立在檐下,神色淡漠,并不同他们一样,心有怀疑。

榜文上并无约见的地址,仅凭立夏两个字能找到地方,来人必定就是榜上所要寻的那个。

他很肯定。

立夏二字,出自二十四节气,乃是随着斗纲所指的方位并当时的气候景观共同命名而来。

北斗七星中的魁、衡、杓三颗星不断变换着位置,斗纲便指向不同的方位。

立夏处在榴月。榴月五,是为十二地支中的午。

故而黄昏时杓指午,半夜衡指午,白天魁指午。方位不断变换,却又有迹可循。

加之“五月榴花照眼明”,五月时最显眼的景观便为榴花。

如今榴花未开,树却仍在原地。

此时的惠州并不是盛产安石榴的地方,因而那寥寥几株树便显得夺目起来。

他们一行人在远赴惠州之前,曾被谢姝宁打发去仔细搜罗了许多关于惠州的相关消息。所以当时全城封锁,大力追捕他们之时,冬至才能带着鹿孔几人,安全地找到隐蔽之处。

他根据方位跟榴花隐喻艰难推算出方位后,心中便已是肯定。这榜文定然就是谢姝宁的手笔。

然而谁知,好容易到了地方,见到的却是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听到他出声发问,鹿孔迟迟疑疑,不敢立即回答。

冬至眼神不减警惕。反问道:“你是何人?”

汪仁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必定就是冬至了。”

“你到底是谁?”冬至敛目,悄悄看了老疤一眼。

汪仁就笑了起来,道:“到底只是个小丫头,手下的人,一看就是欠调。教的。不过你能靠那几个字找到地方,也算是不枉她托我将你们带回京都。”照他的意思。办事不利,皆杀了算了。鹿孔倒还有几分用处,杀了不免可惜,能带上便带上一道走也无妨。

虽说这一回惠州谢宅里发生的事,事出突然,谁也不曾预料到。但以他看来,明明还有一口气在却没能护好主子的,便都是该死的。

因而汪仁说完这句话后便敛了面上笑意,冷着一双眼将面前三人依次打量了一番:“先回客栈再说,你只需记得。那榜文的确是你家小姐的主意便是了。”

这东西,他就是想编也不知从何下手,若非离京之前,谢姝宁一早指了地图上的位置于他,他今日根本无法站在这候着。

天寒地冻的,京都冷得人脸上要起皮子,这里却直直冷到了骨子里。

汪仁素来畏冷,这会更是穿的活像只黑毛的大狗熊,圆滚滚的。

他忽然一伸手,不偏不倚地抓住了鹿孔的肩头,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钳住他的肩,看一眼他背上的药箱,而后道;“里头东西可都带全了?”

隔着厚厚的衣裳,鹿孔仍觉得自己肩头剧烈疼了下,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艰难道:“齐全了。”

汪仁这才将手放松了些,推了他一把,“走吧。”

说完便拽着鹿孔飞快往前走去,也不去理会后头俩人究竟有没有跟上来。

冬至跟老疤没有法子,只得硬着头皮也一道跟了上去。

不过走至半路时,冬至心里已隐约猜到了汪仁的身份。

年三十余,样貌出众,畏冷穿得厚实,武功不差……加之对方那一双尤为夺目的桃花眼……

冬至暗道:该不会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吧!

思及此,他不由得微微变了脸。

他家小姐,竟请动了这样的大人物!

到达客栈后,他的脸色还未能恢复如常。直至见到宋氏,他才惊讶又欣喜地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谢罪。宋氏知道他们都还活着,便已是极其欣慰,哪里还会怪罪,忙让人起来。

冬至不肯,他这回犯了大错,委实没脸继续站着。

宋氏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动作迟缓,分明是瞧不见东西的模样。

他家小姐请汪印公前来惠州帮忙救太太回京,却还不忘拜托汪印公,一并带上他们,他却没能护住太太,让太太目盲了。

千刀万剐,他亦难辞其咎。

然而岂是他想跪着谢罪就能跪着谢罪的,汪仁大手一挥,喊了小五过来,道:“碍眼,拖出去好好教教!”

小五同情地看了一眼冬至,嘴里高声应着“是”,将人真的给拖了出去。

力道之大,叫冬至措手不及,像只马上就要被屠宰的小羊羔。硬生生给拉走了。

老疤见状,连忙出声问候了宋氏几句,而后匆匆告退,多半刻也不敢逗留。

鹿孔在桌前摆弄着药箱里的东西。一扭头,咦,怎么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生石灰灼伤的眼睛,可有法子复明?”汪仁将自己手中的暖炉塞进宋氏手中,一面抬头问鹿孔。

鹿孔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他在给宋氏掖膝上滑落的毯子,不由傻了眼。

这般温柔细致,颇为叫人古怪。

但他转念一想,宋氏如今眼睛瞧不见东西了,身旁照料的人必然要比往常更加妥帖细心。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何况芳香芳竹都死了,宋氏身边如今连个能照料她的丫鬟也无。

鹿孔悄悄移开视线,口中道:“太太可碰了水不曾?”

说起这个,那灼痛似乎还在眼上,宋氏手轻颤着。回答道:“面上本就沾了茶水,生石灰撒上去时,同水混在了一处。”

“……苦了太太了。”鹿孔懊悔不已,若不是他不够谨慎,又如何会叫谢元茂得了他的药,又怎么会有后头的那些事,真论起来。全是他的错。

拆开了宋氏蒙在眼上的纱布,鹿孔仔细观察着伤情,斟酌着道:“拖了几日,不易治,但法子是有的。”他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汪仁。“只是,那些药十分稀缺,我手中也无,怕是需要先回京后再去采买。”

汪仁正色听着,闻言立即道:“那就马上启程回京!”话毕又问:“既是十分稀缺。京都的各大药房,可一定能有?若没有,宫中的太医院,是否会有?”

鹿孔不敢点头:“着实说不好,但惠州,定然不会有。”

汪仁颔首,不再看他,轻声问宋氏:“除了眼睛,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并无,多谢印公关怀。”宋氏同他相处了几日,对他的为人已有了些了解,此刻听他这般问,便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身子不好不便上路,“即刻启程回京,无碍的。”

上一篇:佳媳 下一篇:庶庶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