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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442)+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燕淮淡然应是。

万老夫人面色来回变幻着,紧紧盯着他问:“可是你退的亲?”

“您何出此言?”燕淮微讶。坊间的消息,可一直都是温家主动退的亲。

万老夫人嗤笑了声,道:“温家也就那么点下作手段。你是我的外孙子,你的性子,我素来清楚,岂能如那些流言蜚语说的般不堪。自然也就只能是你上门退了亲,惹毛了温家,他们故意散播了污蔑你的流言而已。”

燕淮心中微动,没料到万老夫人会这般想。

万老夫人则见他方才虽关心着自己的身子,但说话间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禁微黯。

造化弄人,全是她的错。

静默须臾,她忽然同燕淮说道:“你身边还是同那时一样,连个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无?”

燕淮愣了愣,点头道是,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这事的缘由,便听到万老夫人郑重其事地说:“你也十七了!身边却连个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没有,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你的亲事,外祖母不便插手,可你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无,叫我这老婆子瞧着于心何忍?左右你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才会成家,总不能一直如此!你这身边呐,如今也该有个人了。”

随即,她便笑着问他道:“我身边那个叫春琴的丫头,你瞧着如何?”

“她行事稳重,为人又聪慧……”

“不必了。”

没等万老夫人将夸赞的话说完,燕淮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万老夫人诧异:“可是不喜欢?”

燕淮讪讪解释:“外孙不习惯身边有婢女在,左右那些琐事,平素也都有小厮打理。”

万老夫人闻言不觉笑了起来,道:“傻孩子!我要赏了春琴给你,哪里只是为了打理琐事!”

她只当他不曾听明白,却不知燕淮听得是明明白白,因而只觉尴尬别扭不已。

他无意如此,便索性干净利落地拒绝起来:“长者赐,原本不敢辞,但这事,还是算了。”

万老夫人听他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张嘴要劝,可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她嘴角翕翕,到底将想说的话都给咽了下去,直接将这事撇过不再提起。

也是她思虑不周,万家的丫鬟,怎好塞到燕家去。

若燕淮心思过重,难保不会认定她这是故意要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

万老夫人靠在素缎靠枕上,眼神微变,心中暗道自己想的不够周到全面。她不敢再提这事,原本想要装作无意略问一问次女的情况,这会也不能问了。心中暗叹一声,万老夫人便只拣了年节上的几件趣闻同燕淮说笑。

祖孙俩人许久未见,虽然隔阂仍在,但俩人依旧说了好一会的话,燕淮才起身告辞。

燕淮的容貌,同生母大万氏颇有几分相似,不吭声就坐在那的时候,尤其的像。

万老夫人看着他,面露不舍,让他得了空便来小坐片刻。

他一一应了。

万老夫人满面笑意,要亲自送他出门。

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燕淮连忙推辞,却拗不过万老夫人。她指了两个人跟着,一路随他共行,只道是沿途逛逛,不理会他的推却。

不多时,一行人已走到了二门外。

万老夫人这才停下脚步,目送燕淮离去。

昳丽少年信步而去,须臾已不见人影。

万老夫人在原地站了半响,方才长叹了一声转身回去。然而在谁也不曾察觉的角落里,有个身影躲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第347章 燕归来

一抹日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斜斜照了下来,正巧照进了那个阴冷的角落。

身形单薄的少年穿着身万府小厮的冬服,佝偻着背站在墙根处,将头深深低了下去。日光落在了他肩头,他像是被烫伤了般跳了起来,飞快地又往阴暗的角落里藏得更深了一些。他脚上的鞋子重重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张皇地屏息听了会,没有听见外头有动静响起,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良久,他才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缓步走了出来。一条腿先行,另一条腿拖在后头。那条腿受过伤,瘸了,再也好不了。他拼命地想要正常使用它,可不论他如何佯装如何努力,他走路的姿势仍旧是一高一低,跛着的。

正月薄白的日光下,少年的脸终于清晰地露了出来。

一道狭长的伤疤自他的眼角开始,划过颧骨,直至下颌处方止。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条疤还带是新鲜粉嫩的,可见上头结的痂也才刚刚脱落没有太久。

这疤乍然看去,像是被刀剑利器所伤,可其实却只是在口子锋利的石头上划破所致。但伤的程度,却一点也不比刀剑之伤来得轻。那种疼的滋味,他这辈子只怕都忘不掉了。

他尤记得当年摔断了腿后那锥心的痛意,可比起后来他经历的那些,那点痛又能算得上什么。

摔断了腿,还有母亲在,他可以放声呼痛可以啜泣,因为一切都有母亲替他扛着。可当他从挣扎着爬出废墟磕上了石头,硬生生在自己面上划开了一道近三寸的口子时,他连半个痛字也不敢喊。

他只能忍着,任由粗糙的砂砾碾磨过他的伤口,像是在往上头撒盐一般,疼得他差点咬断了舌头。

脚下铺着的地砖硬且冰冷。他一步步踏过去,想起的却是在兰羌古城里沿着漫漫黄沙,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的时候。

母亲曾同他说过,为他取名霖。乃是因为他是上天降下的恩泽。

这样的他,合该福泽绵长,享一世安宁。

他一度信以为真,觉得母亲的话是再真不过的了。他自小生活优渥,想要的东西只要是有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母亲也会想法子为他摘下来。可直到他跟随着形形色色的人,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这片土地时,他方才知道,什么狗屁福泽。狗屁安宁,他生来便是受罪的。

贼老天剥夺了他原本安然的生活不够,还要这般折磨他!

身着小厮冬服的燕霖咬牙切齿地走在万家园子的小径上,低声咒骂着老天。

说话间,他面上的伤疤被牵扯成一个狰狞的姿态。

他的肌肤更是呈现出一种历经风沙侵蚀的粗糙干涩。头发亦是没有丝毫光泽,枯黄得好似一把杂草。这样一个人,任凭是谁见着了,都不会认出他就是燕霖。

几年过去了,他的身量拔高了,身形却单薄伶仃得可怕。

他的眉眼间时而充满戾气时而又充满恐惧。

一阵风吹过,树上残存着叶片簌簌作响。他立时面色煞白,仓皇后退。

——活像只惊弓之鸟。

发觉只是一阵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继续谨慎地朝前走去。

他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大舅舅万几道的外书房,门口当值的两名小厮皱眉看他,语气倒还是放得极和缓。道:“阿喜,国公爷正找你呢。”

燕霖很不耐烦这个名字,但在人前却还得忍着听着,只得飞快地胡乱点了点头,越过他们往里头见万几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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