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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451)+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若是如此,阿蛮的身份比较起来,又是否低了些。”纪桐樱低声发问。

门当户对何其重要,虽说嫁女当高嫁,却也是因两家能够互利互助,方才考虑结合。如若只是区区一名农女,任其天仙容貌,却是想要与勋贵之家做妾也难如登天。

谢姝宁如今的身份门第,最合适的,应是寻常官宦人家。

但先有宋氏跟谢元茂和离之事在前,旁人可不会管这其中的纠纠缠缠。也不会拿和离当回事,他们只会将谢姝宁看做是出妇长女,名誉有损。

这也是宋氏所担心着的,想寻户明白事理的人家。已是极难。

皇贵妃知她所虑,又听女儿如是问道,便说:“恰恰正是因为如此,燕家的这门亲事又显得合适了。燕家如今由谁做主?成国公的亲事由谁做主?都是他自个儿!加上燕家人口简单,也只有几房远亲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婆媳姑嫂妯娌方面的问题,今后皆不必担心。”

以她看来,这桩亲事值得叫人挂怀的,也只有坊间会出现的那些闲言碎语罢了。

但日子是自己过的,流言蜚语是碎嘴的人说给自己听的。迟早说的疲了,也就无人理会了。

皇贵妃倒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燕淮的人品相貌身份,配谢姝宁绝不差。

甚至于,单从门第而言,可算得上是谢姝宁高攀了。

这一点。即便皇贵妃拿谢姝宁当女儿看,也不得不认。

她写完了信,停了笔,侧目看纪桐樱,道:“你同阿蛮亲如姊妹,应也知,她秉性聪慧。处事有方,若只嫁于寻常仕宦人家又或商户人家,实在是可惜。”

纪桐樱忙点头附和,她是不论如何也想不出谢姝宁有朝一日会嫁入商户人家的。

皇贵妃待得信上墨字稍干,便将信折了起来。

信入封后,她忽的定定看纪桐樱几眼。语气微涩地说:“你比阿蛮还年长两岁……”

纪桐樱如今,十七了。

皇贵妃凝眉,道:“去岁金秋的那位入了翰林院的榜眼,如何?”

“什么如何?”纪桐樱一愣。

皇贵妃嗔道:“自然是问你可曾中意。”

纪桐樱唬了一跳,连忙摇头。

皇贵妃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了几丝不对。眉眼一沉,道:“你有何事瞒着我?”

“……母妃,”纪桐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咬了咬唇,轻声道,“儿臣心中已有了驸马人选。”

皇贵妃一愣,旋即眉眼舒展,高兴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纪桐樱却迟疑着,久久不语。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了,她说:“该不会……正是成国公?”暂且不论以燕淮的身份不该来尚主,便是他能,若真是他,未免尴尬。思忖间,她听到纪桐樱惊呼了声,“母妃!”

“您想到何处去了,怎会是他!”纪桐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少女清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的暮色,将栖在檐下的两只不知名小鸟惊得振翅而逃。

皇贵妃则在灯光下轻吁了一口气,“究竟是谁?”

早春二月的天,晨起暮合之际,凉意上涌。

纪桐樱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边的一块镇纸,心神恍惚地答道:“是阿蛮的表兄。”

她在心中暗暗念着那个名字——“舒砚”。

她心知此事不妥,故而一阻再阻,不赞同他那番求娶之言。

父皇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至于母妃……

皇贵妃惊讶地问道:“阿蛮只有一位舅舅,听闻远在关外,娶的是外邦女子,你说的这位表兄,便是他的儿子?”

第354章 不允

“是。”纪桐樱垂眸应道。

话音刚落,皇贵妃面上的微薄笑意便伴随着烛火一闪,消失不见。她的视线越过纪桐樱的肩头,遥遥地落在后头,声音沉且低:“阿桐,你糊涂了。”

纪桐樱只觉眼皮一跳,心中微悸。

她听惯了母妃唤她惠和,却已多时不曾听她用乳名唤自己。此刻骤然闻言,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此事艰难,故而暗自挣扎了许久,才敢悄悄先来同母妃透露些许。可却并不曾想到,母妃的反应竟是如此。

她嗅着母妃身上隐隐传来的蔷薇香气,咬着唇轻声道:“母妃……”

皇贵妃穿着华服的身子往后一倒,发上花胜叮咚作响。她微微阖了阖眼,深吸了一口气,蓦地斥道:“你胡闹!”

少女怀春,本无可厚非,但对方若是不该肖想之人,便是大错特错。既是宋氏的外甥,皇贵妃心中只凭这一点便能对其颇有好感,可偏生宋延昭的这个儿子,是同外邦女子所生,并非西越人。单单这一点,便足够说明这事错得离谱。

西越的长公主,下嫁外邦男子,叫世人如何看待?

她斥了一句犹自不解气,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厉声问纪桐樱:“你父皇左不应允右不看好,你如今难道盼着他会答应下来不曾?你身在皇家,肩头所担的责任,岂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所能相较的。”

纪桐樱心中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她又何尝愿意生在帝王之家。

她猛地在皇贵妃跟前跪了下去,重重一叩首,斩钉截铁地道:“母妃,儿臣心意已决。”

而今国泰民安,根本不需她这公主殿下去国离家以换安宁江山,她的驸马是何许人,并无太大干系。

皇贵妃闻言气急,低头盯着她看。心中一片恻然。

她从来不信孽缘二字,可时至今日,老天爷竟是在逼着她相信一般。多年前,她偷偷仰慕着宋延昭。遥遥看着他,将他那个人牢牢地藏在了心底里。可她从一开始便知,白家绝对不会答应将她嫁去宋家。

宋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家,在白氏一族看来,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的俗人,无法给予白家想要的权势。自然,钱财富贵,白家也想要。但若要拿她去换,却是万万不值。

她从发觉自己对宋延昭有意的那一日起。便在同一时刻将自己的未来想得再通透不过。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又何必自寻苦恼。

然而多年后的今天,她唯一的女儿,却跪在她跟前告诉她,她想嫁给宋延昭的儿子——

这不是孽缘。又是什么?

皇贵妃几不可闻地苦笑了声。

此时此刻跪在她眼前的女儿,同她的性子截然不同,只怕是劝不听的。

皇贵妃面露倦怠之色,也不俯身去扶她,只幽幽长叹了一声。静悄悄的夜里,这一声长叹余音袅袅,绕梁不去。

寂了须臾。纪桐樱仍旧跪在原地,低着头一字一字地将心中决断吐露出来:“母妃,儿臣动了心,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

语毕,良久无人出声。

烛火“噼啪”轻轻炸开了一朵火花,光线摇曳起来。在皇贵妃面上留下大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她伸手紧紧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着的额角,霍地将书案上的砚台掼了出去,里头半凝固的墨汁洒了一地,稀稀疏疏地溅在纪桐樱裙摆上,像一团团经年的暗色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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