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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480)+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一句话还未说完。万几道霍然站起身来,截然道:“娘可知道自己如今在说什么?”

万老夫人又咳嗽了起来:“人之将……将死其言也善。”

万几道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愤怒至极,“难怪!难怪那日我背着她出门。她连半点声息也无,我还当是心中愧疚不敢言语,您却同我说,她当时根本不清醒?”他气红了眼睛,“您疯了呀!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燕景的,又是谁的?即便真不是燕景的,她既想生,便生了又何妨,大不了生下来交由儿子来养。当是万家的孩子瞒也瞒过去了!”

万老夫人捶着床榻哭道:“若如此,如儿将来便只能远嫁……为娘如何舍得……”

到底还是她的心太偏,偏得什么也不顾了。

“娘的话。儿子已经没法信了!”万几道丢开了拐杖,扭头就往外头走。

他一瘸一拐,走得却飞快。

然而还没走几步,忽闻树上一阵轻响。

眉头一皱,他立即抬头循声望去,猛地发现高耸的树干上坐着个着月白衣裳的人。

“汪印公!”他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四处看了一圈。

汪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声道:“万大人这府里的戒备也委实太松懈了些。西北角几乎全空了,这可不像样子。”

万几道见他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又听他说府里守卫松懈,不知他都动了什么手脚,顿时脸色一白。

汪仁从树上一跃而下,道:“罢了,闲聊多的是机会,今日原是有要事需问一问万大人,咱家问完即走。”他可不是来斗殴的。

万几道冷笑:“何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汪仁既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此刻再唤人,也不过是于事无补。

汪仁见他知趣,面色好看了两分。他开门见山地问起燕淮的事来,听得万几道面色发黑,眯着眼睛看他,久久不开口。

“忘了提,本座方才光明正大听了些闲话。”汪仁束手倚树而立,悠哉悠哉地道。

万几道的脸黑了又白,“尸体就在东厂,印公知道的只怕比我清楚。”

汪仁耐心告罄,嘴角笑意渐敛。

站在树下,他心头莫名焦虑起来。

他不知,与此同时,同在找人的谢姝宁,却意外比他快了一大步。

她亲自去了一趟泗水,想见燕娴。到了地方一看,她却怔了下。燕娴所在的这座宅子,并不是她所知的那一座。前一世,燕淮在泗水也有宅子……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却记得那是座十分不起眼的小宅子,只听人说燕淮得势后,依旧很喜欢那座他少年时在泗水住过的宅子,很是整修了一番,故而外边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十分精致奢靡。

现在想来,难道那时里头住着的人,是燕娴?

当时可还有人传言,是燕淮金屋藏的娇呢。

她沉思着,一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座二进小宅子。

心头一震,她鬼使神差地想去探一探究竟。

她只带了吉祥跟小七过去,一路只觉心跳如擂鼓。

吉祥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早前来时便派人四处都打探过,只是间外地行商的宅子,平素无人居住。”

他不解谢姝宁为何突然想去看一看,谢姝宁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自己陡然间想到的事。

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处,她看着准备叩门的吉祥摇了摇头,指了指墙。

吉祥愈发不解,但仍照做了。

丽日下,草长莺飞,初夏已至。

三人才到墙内,便都傻了眼。

树下穿着短打,正背对着她在磨刀霍霍的少年,身形那般眼熟……

像是已有察觉,磨着刀的少年背脊忽然绷紧。

谢姝宁瞧着,怔怔往前,忽然踩上一片干枯的落叶,发出一阵簌簌轻响。

他蓦地转过头来,见是她,登时惊慌失措起来,手一松,刀已朝下坠去。

她大惊,“小心!”

燕淮猛地回过神来,一个俯身又将刀捞了回来,而后愣愣地问谢姝宁:“你这会,不是该在去延陵的路上了吗?”

谢姝宁看着他,好好的,能跑能跳能说能动,不禁长舒一口气,只眼眶忽然一红,鼻子莫名发起酸来。

众人遍寻不见他的时候,他却就躲在泗水!

欢喜恼怒安心……各色情绪蜂拥而至,她忽然大步走近,一把捋了腕上玉镯砸过去,怒道:“这话谁都能问,偏你不该问!”

第376章 欢喜

羊脂白玉的镯子,质地细腻,在日光直射下白得近乎透明。

烈日灼灼,逆光而来的镯子笔直地朝两步开外提刀呆立的少年掷去,一副去势汹汹。然而以他的身手,区区一只玉镯,又是从谢姝宁手中丢出的,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他若想避,不过易如反掌。可镯子迎面而来,他却并没有躲,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镯子重重砸上自己的额角。

这一掷,因为她五位纷杂的情绪,而显得力道十足。

燕淮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顿时便红了一块,竟是真的伤到了。

玉镯叮咚坠地,在场诸人皆是一愣。

他丢开了刀,俯身将掉落在脚边的玉镯捡起握在手中,而后伸直了腰,摊开手面向谢姝宁,轻声问:“要不要再砸一次?”

眼头不准,饶是他没躲没避,也只堪堪砸到了额角而已。若真是生气,只这么一下,如何能消。

谢姝宁不曾料及他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哭笑不得。她抓着自己被初夏午后的暖风吹得鼓起的衣袖,摇头道:“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燕淮浑身一震,下意识朝她望了过来,明亮如秋水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太多情愫——

思念、欣喜、担忧、疑惑、不忍……

终了,一一沉淀,他漆黑的瞳仁幽深犹如古井。里头倒映着的,只有她单薄的身影。

她生得高瘦,骨骼纤细。罩在衣衫之下的腰肢似乎不盈一握,瞧着柔弱无骨,像朵清晨时分仍笼在薄薄水雾烟气里的半开芍药。可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人。

他缓缓收紧了手中的玉镯,淡如水墨描绘的双眉微微皱起。

依稀间,倒成了今世唯有谢姝宁知悉的那个燕淮。

像隆冬的湖水。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结了冰的湖水低下藏着的却是一汪温暖的春水……

她暗忖着。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该同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同她说些“我不想见到你”,又或是“不耽搁八小姐了。还是请早些南下吧”之类的话?然后她听了自觉脸面挂不住,心中又难过,转而扭头便走?

谢姝宁的两道秀眉也慢慢蹙了起来,她抿了抿嘴,旋即咳嗽两声,微微别过脸去,道:“燕大人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这样问着,唇齿间似乎又有浅薄的酒意慢慢浮现了上来。

耳上一热,她忙伸手覆了上去。视线却一直没从燕淮身上挪开。

好容易见着了人,她只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又会像是那天夜里一般。转瞬间便会从她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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