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闺宁(579)+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宫内队列在汪仁一声令下,已稳步朝着外头而来,竟是已准备朝着肃方帝那厢去了。如此胸有成竹,没有半分迟疑的举动,愈发令纪鋆眉头紧锁,面沉如水。

他蓦地长叹了一口气,长而重,像将这辈子的气都给一股脑叹光了。

“十一,你我本情同手足……”

“……是啊。情同手足。”燕淮身形微顿,他该如何说,他们非但情同手足。他们本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着纪鋆的面,他说不出口。

纪鋆浑然不知,叹着气眼中却几欲喷出火来,兀地一眼扫过去,说道:“你也不必劝我收手,你向来知道我的为人,事到如今。我焉会收手?倒是你,十一你眼下停手。一切就都还不晚。你我就算不论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也还有同门之谊,只要你回头,咱们还是兄弟!”他口中的话没有丝毫停顿。“还没有非到鱼死网破不可的时候,你且住手,不要逼我……”

——亲手杀了你!

他强忍着,到底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来。

可他不必说,在场的人也全都听得明白。

燕淮却在笑,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长叹一气,道:“这局棋上,没有回头路。”

他白劝纪鋆。纪鋆也不过白白劝他。

兵戎相见,是必然之事。

“你既不悔,我自然也不悔。”纪鋆站定。霍然扬手,“夜深了,太子殿下也该好好歇着了!”歇过永夜,再不醒转。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人附到他身边,低低回禀:“遍寻不见惠和公主的踪迹!”

纪鋆闻言。双目一敛,“娘娘呢?”

“暂还不知。”来人垂首低语。

白老爷子领着的人径直去见了皇贵妃。然而一去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传出,暗夜里充满诡谲,变幻莫测。

纪鋆心头微惊,疑惑更甚,他究竟算漏了什么?

“杀无赦!”他一把将手收回,喝道。

燕淮亦开了口:“留靖王世子的命。”

风声大作,枝叶被吹得簌簌回响,喧闹嘈杂。纪鋆却还是将燕淮的话听了个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他登时大怒,一把拔出所佩长剑,直指燕淮,厉声道:“十一!你怎么敢?!”

怎么敢才在他下了“杀无赦”的令后,要人留他一命?

他的命,焉要他燕淮来留?

这局棋,他还有大片余地,最终被杀得片甲不留的人,绝不会是他!

燕淮说出的短短七个字,像一根针,刺入了他的心肺,尽根没入,再也拔不出。

纪鋆的声音冷得犹如数九寒冬里的冰水:“你怎么敢?”

他反复质问着燕淮,却不过是在问自己。他还欠着燕淮一条命,他怎能忘恩负义?可成大业者,莫不是踩着累累白骨而行的,他又怎能例外?然而燕淮的命令,却将他衬得像个小人,卑鄙无耻,滑稽可笑!

纪鋆恼羞成怒。

燕淮却依旧平静以对:“师兄知道,我一直都敢。”

他第一次杀人,就比师兄弟们更麻利果决,除了阿蛮,没有什么值得叫他犹豫。

纪鋆见他这般自若,却愈发气得哆嗦,在夜风里将长剑“铮”一声掷于他足下,森然道:“罢了!”转瞬又道,“梁大人还待何时?”

兵戎相击的金石之声,便随着话音在他身后响起。

然而他没有听到梁思齐吭声。

纪鋆微惊。

黑暗中却有人悄无声息地疾步而来,走至燕淮身侧,并不压低声音,只回禀道:“宁寿门外二百人,已尽数诛灭。”

不及纪鋆诧异,又来一人,同样步至燕淮身旁,道:“长闲宫外,已清。”

不过转瞬之间,燕淮身边已聚了一圈的人。

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处地方,代表着纪鋆带进来的人,已悉数被诛。

燕淮手下有人,纪鋆知道,他甚至知道锦衣卫所里的人,如今名义上不在燕淮麾下,却依旧是他随时可以调控的势力。可仅仅只是这些,根本不足以同靖王府对抗,更不必说他手中还有梁思齐这张牌!

燕淮是哪里来的人?

灯光火光,刀光剑影,血光弥漫。

太子惊叫了一声,僵直地坐在辇上。

他不想看,汪仁却一定要他看。太子的性子,不像肃方帝,倒有些像是早前的庆隆帝,绵软多过于强硬,聪慧有余,却缺乏身为帝王需要的杀伐果断。汪仁制止了他想要别过头去的动作。冷静地道:“殿下应当仔细看着才是,这样的场面,只怕下一回见就得是殿下宾天的时候了。”

太子听到“宾天”二字。悚然一惊,转头直直看向汪仁。

哪有内侍,敢当着储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汪仁非但说了,说得还这般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太子傻了眼,一瞬间连害怕都忘了。

怔仲间,距离他并不远的厮杀场景。愈发激烈。

纪鋆的脸色已难看至极,身边围着一行护卫。却并无人上前取他性命。因为燕淮有令在前,留他一命。

正当纪鋆心念纷杂,面冷如冰之际,他忽然瞧见黑暗中又来一人。只这人却并没有朝着燕淮而来,反倒笔直地朝着梁思齐去了。那是梁思齐的副将,穿着戎装,浑身浴血。

他在灯火喧嚣中,对梁思齐道:“大人,除了前往皇上寝殿的白家一行外,其余人等,已尽数掌控。”

“轰——”一声,千重宫阙。似在纪鋆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眼前发黑,喉间腥甜。

梁思齐,事到临头竟然反戈了!

纪鋆冷冷望着梁思齐。道:“梁大人。”

“世子爷,臣也是无奈。”梁思齐面色愈黑,依旧称臣。这会听上去,却像是讥讽。纪鋆蓦地烦躁起来,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漏算梁思齐?不论如何权衡利弊。梁思齐都不该倒戈相向才是!

手中剑柄上刻着的花纹深深印进掌心,他冷笑。大笑,苦笑……而后问燕淮:“你做了什么?”

燕淮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青瓷瓶,轻轻一晃,里头发出清脆的几声叮当声响,似有玉珠滚动。

他去了塞子,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一枚小丸,果真似玉一般。

纪鋆心惊,蓦地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梁思齐,摇头讥笑:“梁大人竟是中毒了不成?”

梁思齐没应,却也不曾辩驳。

纪鋆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一你,竟连这些手段也用上了?”纪鋆低声说道。

燕淮伸出手去,看着梁思齐笑了下,道:“兵不厌诈。”

他自小服食毒药,体质特殊,不惧旁人用毒。这件事,若非亲近之人,却是不知。梁思齐同他本不相熟,自然丝毫不明。他约见梁思齐,梁思齐见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却约了自己,哪有不赴会的道理。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了,就难以就此消弭。

而梁思齐这样的人,又向来自视甚高,焉会怕他。

上一篇:佳媳 下一篇:庶庶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