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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15)+番外

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在傅珺脑海中出现的,是浓浓夜色中羊角灯笼散发出的柔光,是那一声低沉的“别怕”,是那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一辆黑漆朱顶的马车停在眼前,车帘撩起,里面是一张熟悉的俊朗容颜。

“殿下。”傅庚已经拱手施礼。

“不必多礼。”刘筠的声音一如往昔,低沉而又富于磁性。

然而,此刻这声音听在傅珺耳中,却似一记沉重的钟声,在她的心间震出声声回响。

她听到傅庚叫他“殿下”!

大汉朝只有少数几个可称“殿下”的皇族,一为太子,另一个便是——英王。是当今圣上最小的,亦是至今还存活的唯一的亲兄弟。

傅珺的心脏蓦地停跳了一瞬,呼吸停滞,血液从全身涌入心脏,手脚一阵冰凉。

那他便应该叫刘筠,而不是所谓的“文友”。他是先帝爷最小的儿子,生母乃是一位宫人,出身良民、家世普通,因此,刘筠身后无一助力。

傅珺清晰地记得关于他的事情,那是傅庚与王氏闲聊时偶尔落入她耳中的。

刘筠十二岁时便去了西北军营历练。在他前头尚有五位兄长,在六位皇子中,他是最不具竞争力的一个,因此他离开得无声无息。

刘筠在西北军营过得如何,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三年后,大汉朝最年轻的大将军诞生了。十五岁的刘筠在与胡狼国的决战中,率三千铁骑,于深冬雾夜奔袭近百里,直捣胡狼国首都,大败守城铁军,枭首守城大将忽黑木,生擒国主哈尔克齐全族,与之签订城下之盟,助大汉朝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刘筠得胜还朝之时,先帝爷拖着病体,亲赐了“英”字予他,封其为英王,其封地便在与胡狼国相临的西凉一地。彼时,刘筠的五位兄长已经死得只剩下了一人,便是当今圣上。

刘筠回京后不久,先帝爷驾崩,在京中经营多年的二皇子刘简——也就是当今圣上——顺理成章荣登大宝,而刘筠则一直长驻金陵。

据傅珺所知,刘筠今年二十五岁。他是在十九岁那年成的亲,由皇帝亲自赐婚,正妃孟氏乃温国公先夫人之女,以温良贤惠而著称。圣上还亲赐了金水巷的一幢宅邸予他。

据说,这幢宅邸原先住着的是刘筠的三哥宁王。宁王因罪被贬,病故于前往封地的路上,这幢宅邸便空了出来,变成了如今的英王府。现在的英王府中,不仅住着刘筠的正妃,亦有数位侧妃与无数美貌的妾侍。

第106章

傅珺不由暗自苦笑。

看来,她的梦果然作不长久。她早就知道,她的心跳动得再快再迅疾,到头来也只能是一场惘然而已。

她怀着一种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依着傅庚的暗示,上前对刘筠屈身行礼,轻声道:“见过英王殿下。”

刘筠目注傅珺,抬手笑道:“免礼。”

傅珺站起身来,垂眸盯着脚下,默数着自己的呼吸,静静不语。

只听刘筠问道:“傅编修,这便是令爱?”

傅庚道:“回殿下,正是小女。”

刘筠点头微笑道:“果是聪慧,肖似傅编修。”

“殿下谬赞了。”傅庚笑谦道,只当这是客套话。

刘筠不以为意,含笑问道:“傅编修因何站在此处?府中车马何在?”

傅庚有些怪异地看了刘筠一眼,拱手道:“因车马来得有些迟,下官打算带小女去前头朱雀大街上等一等。”

刘筠点了点头,沉吟地看了傅珺一眼,和声道:“前头雪化路湿,极难行走。若傅编修不弃,本王这里倒有一驾车,可送傅编修与令爱回府。”

傅庚张口便欲拒绝。他并不想与这位王爷扯上关系。

然而当他转眸时,却看见女儿垂首站在那里,小小的靴尖儿已经湿了大半。他忽然便记起,从早起至今,傅珺只吃了几口点心,连水都没敢喝,而她在宫中的一切行动。全靠着一双脚走。

看着女儿发顶上露出的细嫩肌肤,傅庚只觉得心口微疼,那拒绝的话到了口边时,便成了“下官不敢劳动殿下”的套话,拒绝得几乎毫无诚意。

刘筠便笑道:“只是借张车与傅编修而已,无妨的。”说罢也不待傅庚再说什么,便吩咐人将车赶了过来,却是一架青幄油壁车,轻巧精致,上头未见有任何标志。并不显眼。

刘筠显然明了傅庚的顾虑。这驾马车预备得恰到好处。

傅庚见此情景,便知刘筠诚意相送,拱手谢道:“多谢殿下相送,下官万分感激。”

刘筠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至此停了片刻。又关切地道:“令爱年齿尚幼。恐不堪劳顿,还是快些上车吧。”

傅庚又再谢了刘筠,这才让傅珺与许娘子上了车。在车帷尚未落下之时。傅珺在车上又向刘筠行礼致谢道:“谢过英王殿下。”

刘筠微笑地看着傅珺,温言道:“罢了,早些回去罢。”

傅珺应了声是,那道车帷便放了下来,那张俊朗的容颜也被隔在了车外。

车窗之外,傅庚还在与刘筠说着话,似是刘筠还要借马给傅庚。傅珺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那道磁性低沉的声线穿透帷幄传了进来,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英王刘筠,原来,她喜欢的人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大将军,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子之一。

看来我眼光还不算差,傅珺带着几分自嘲地想道。而随后,一阵淡淡的苦涩便盈满了心间。

然而,便是这样也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能于此时此处,就此放下。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之前便划上句号,已是幸运。在他眼中,她只是个少不知愁的胖丫头;在她眼中,他是遥不可及的英王殿下。就这样隔得远远的,你不必看我,我也无需看你,一切都淡若微风,恍若一梦。

傅珺怅怅地坐在车中,不知何时,马车已经驶上了朱雀大街。车窗外掠过热闹的市声,饭菜的香气透帘而入,已经饿了一个早上的傅珺,不由腹如雷鸣。

“姑娘饿了吧,这里有点心,您先垫一垫。”许娘子轻声地道。

傅珺闻声看去,却见车厢里的小桌板已经掀开,里头搁着两碟子点心与一壶茶。许娘子正在小心地往粉彩茶盅里斟着茶,那壶嘴中倾泻出的茶汁白烟翻滚,显是热的,那点心也冒着热气,旁边还贴心地备好了干净的热毛巾。

傅珺在许娘子的服侍下,用热毛巾擦了手,又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块点心,便靠在一张小羊皮毡子上休息。

英王府的手笔果然不同,便连一架普通的马车上亦是色色周全、样样精细,无一处不好,真不愧为皇室风范。

然而,傅珺却着实是累了。她这大半天都在跟皇室中人打交道,劳力不说,还需劳心。此刻,精神上的疲累与情绪上的倦怠双重袭来,让她昏昏欲睡。

傅珺一路头点膝盖地到了侯府,下车之后,许娘子便将她抱了起来,傅珺伏在她的肩头,睡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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