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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50)+番外

傅珺笑道:“外祖父有所不知,人的手、足及五官动作,皆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真实的心情。因孙女儿记性好,日常闲来无事便常常回忆揣摩,想着这人说这句话时手是这样的,眼睛是那样的。这样天长日久的下来,有时不必人说话,只看其动作表情,便能知他此刻的想法意图。虽不能在在皆中,但猜个五、六分准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傅珺便站起身来,一脚前一脚后地立在当地,然后解释道:“当时孙女儿只看得到棋考的腿和脚,他出门之后,身体的重心先是落在左脚,后又落在右脚,却是四下张望的动作,孙女儿便是据此起的疑。”说着她又做了个张望的动作,果然,向后张望与向前张望时,那双脚的重心确实是不一样的。

王襄与田先生从未想过,如此不起眼的动作,却有这般深远的意义,不由大为惊奇。

田先生便又问:“仅此一样,似是也不能断定此人有异,姑娘还有别的发现么?”

傅珺又道:“确实还有其他的发现,用以佐证此人有异。第一便是那道晃过我眼前的影子,那是棋考戴在身侧的玉佩。先生细想,若人按平常的速度走动时。那玉佩可会急急晃动?”

田先生立刻摇头道:“自然不会。”

傅珺便道:“正如先生所言,若走路的速度不快,那玉佩无论如何也不会晃得那样厉害,因此我断定,那个人是非常快速地从院子里跑出来的,玉佩亦随之晃动。而跑到门口处那人却又猛地停住,前后左右张望一番,这可不令人起疑么?”

田先生一面听一面点头,王襄亦点头道:“细想之下,果真如此。”

傅珺又续道:“后来。外祖父带着棋考进来。孙女儿便借着请外祖父指点的机会给您递了消息,您便支棋考去里间取书,孙女儿为了绊住他,也跟着进去了。便是在那时候。孙女儿发现他一只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嘴角紧闭,瞧来颇为紧张。若心中无愧,他的紧张又从何而来?由此孙女更坚信他有问题了。”

王襄与田先生一面听着。看傅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般。

观察一个人的动作表情能到如此细微的程度,且还可据此做出种种合理的判断,简直是闻所未闻。

尤其是田先生,更是对傅珺刮目相看。他原本便于刑名一道十分精通,此刻听傅珺侃侃而谈,只觉得其所述种种,发前人之所未想,直令人大开眼界。他隐隐觉得,若能将此法用于审讯犯人之事上,只怕会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来。

想到此处,他不由深为惋惜。傅珺若是男儿,他此刻便能舍下脸来跟王襄要人,便不能要过来,时常见个面乃至于请去衙中帮忙亦是好的。可惜傅珺不仅是女儿身,更是侯门贵女,轻易出个门儿都难,更遑论请来帮忙了。

王襄此刻已经听出了兴致来,便又问道:“那后来可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傅珺点了点头道:“亦是有的。从里间出来后,棋考借着给您呈书的机会,偷偷地看了一眼我写的字纸。因那张字纸确系我练字所用,上头的内容很是普通,因此他便放了心。待重新侍立于门边时,他的嘴角便放松了,手也自然放在身侧。孙女儿便想,此人先是紧张焦虑,在看过字纸后便放松了下来,想那字纸与他有何关系?不过是孙女与外祖父挡住他的视线指点了一会,他便起了疑,因此,此人必有问题。且警觉性也很高。”

王襄不住点头,随后赞道:“不意四丫头竟有如此大才,平素外祖父是小瞧你啦。”

那田先生更是满面的赞叹加遗憾之色,叹道:“心细如发,慧眼如炬,傅四姑娘真乃天纵奇才。”

傅珺心下十分汗颜。她这是开外挂带来的金手指,完全是多年经验积累所致,大才不大才的,她可当不起。天纵奇才什么的形容词,貌似也太超过了吧……

王襄此时那真满心满眼的得意啊,一边儿笑一边儿捻着胡须,口中还谦道:“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说虽这么说着,那嘴已经笑得合不拢了。

傅珺微微垂首,作出一个害羞的动作来,实则神色未动。

这些年在铁面皮的熏陶之下,她已经忘记脸红是个什么滋味了。若自个儿的面皮没练到一定厚度,又怎么跟铁面皮一家子斗智斗勇?这几年傅珺苦练面皮功,那真是成效卓著,此刻不过牛刀小试罢了。

见自家外孙女儿羞得低下了头,王襄深觉傅珺是个好孩子。既是好孩子,那就得大大地奖赏。

傅珺不知道自己发现的是什么样的大事,她只知道,王襄这回赏的东西,那真是十分丰厚。

古砚名墨自不必说了,王襄还破天荒地叫人抬了一匣子头面过来。傅珺回去后打开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整副十二件的镶红宝绞丝金头面,既有大支的鸾鸟祥云挑心簪子,亦有桃叶分心、梅花钿儿、雁翅儿掩鬓簪子等等,每一件都打造得十分精致,花样亦是最时新的,粗算至少也要值个二、三百两银子。

傅珺见了不由咋舌,遂掩匣沉思,旁边立着的沈妈妈亦是微张了嘴,满面惊异之色地道:“哟,老太爷赏的这么贵重的头面,姑娘是做了什么了,竟得了这么重的赏?”

傅珺其实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不仅王襄赏赐得十分丰厚,次日宋夫人亦赏了一堆的东西,就连被小宋氏念叨了好些日子的那几匹月影流光纱,也皆给了傅珺。

傅珺带着四大丫鬟,捧回了宋夫人赏的东西,亦带回了满腔的疑问。

她细细回想了一回,蓦地想起那天走进玄圃书房时的场景来。当时,王襄手里拿着一只信封。此刻回放画面,傅珺清晰地看到,那信封上还沾着些泥土。看来,王襄他们从土里刨出来的,便是这封信了。

第146章

那棋考身为一步藏得极好的暗棋,此次冒险动作,往王襄的书房小院儿埋了封信进去,其后便将于七天后离开王襄,脱身而去。

将此处种种结合起来细想,傅珺的后背突然便出了层冷汗。

无论在哪个时空,信件都是最确凿的证物。在没有笔迹鉴定的大汉朝,一封信毁掉一个家族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据傅珺所知,先帝时期有一位护国公,因在家中搜出一封疑似通敌的信件,便遭了灭顶之灾,男丁满七岁者皆被斩,余者则被流放至边地,至今也没回来。

傅珺抱着头面匣子,坐在那几匹月影流光纱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随后又生出些旁的念头来。而她的面上却始终保持着沉思之色,如同一个真正的地主老财,对着她心爱的物件儿深情凝望。

一旁的青蔓便轻声问青芜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么?”

青芜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在想事情呢,你别多话。”

青蔓鼓了鼓腮帮子,终是将满肚子的话压了下去,心里却很疑惑:姑娘这是在想事情吗?怎么那眼睛里直冒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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