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庶庶得正(151)+番外

傅珺其实是在想,既然她这次立了个巨大的功劳,那是不是也可以跟王襄商量一下,让她免了“吹箫”这门功课呢?她真的不想学啊,太那啥了,她那颗纯洁呆萌的小心灵实在是伤不起。

也许是想心事想得太出神。也许是这件事的发生与解决,都突兀得叫人无暇顾及其他。待傅珺转过心思来的时候,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疏疏落落的雨丝带着暮春的气息,打湿了窗前的青梅,树上的果子浸了水意,散发出诱人的酸甜香气。

南方的梅雨季节,便在五月的这个午后,悄然来临。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江南一路飘拂而去。那薄雨微云行至江西一带时。渐渐变成了厚厚的积雨云,黑沉沉地往下堆积、倾压,最后便成了倾盆暴雨,连续数日不曾停息。

蛟江的春汛。亦在这个五月如期而至。

今年的春汛比往年来得更加猛烈。待傅庚带人赶到陂县时。大雨已经将这座小城变成了泽国。所有的街道都陷在没入小腿的雨水中,而那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出门几步便能叫人衣衫尽湿。

傅庚一行人匆匆赶至县衙。县衙里只剩下了几个衙役并一个主簿,余者皆去了县城郊外的大堤。因雨势太大,陂县的知县程煜亲带着县中的近千民夫,驻守在大堤之上,时刻加固大堤,以防堤坝溃散,冲进城中。

傅庚此番是以上官的身份来到陂县的。

因两年考绩皆为优等,又有谢阁老、平南侯从中不断运作,更兼圣上对远在西南的傅庚依旧不曾淡忘,故去年春上,傅庚再上新台阶,升任广化知州,管辖陂县、广化、武兴三县,为从五品的品级。

自七品编修升为从五品地方官,傅庚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几乎是一年便升一级,这种速度对那些苦熬资历的普通官员而言是不敢想象的。而傅庚在圣上心中的份量,乃至于京中阁老们对傅庚寄予的厚望,让他成为了江西官场上一颗闪耀的明星,走到哪里都少不了拍马奉承之人。

早在半个月前,傅庚便给程煜递了消息,说了会在五月初到达陂县。而程煜明知炙手可热的上官即将到来,却依旧去了大堤巡察。此举除了证明程煜确如传言所说,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好官儿之外,亦从侧面证明了,今年的春汛不容乐观,那青阳大堤上的情况,只怕十分不妙。

“程大人去了几日?”傅庚一进县衙,来不及擦去身上的雨水,便招了那唯一的主簿过来问话。

那主簿笑得一脸谄媚,恭声答道:“启禀知州大人,程大人三天前便去了堤上,去之前跟下官交待说,因今年春汛来得猛,那大堤之上需得时时察看,因此请知州大人恕他不能亲自迎候。程大人还交待下官将衙署中一应事务皆安排好了,请知州大人在此暂歇几日。待雨势小了,大堤无恙,程大人便会回来。”

傅庚点了点头,对那主簿道:“且先将我带的人安置下去,送些热水上来。”

那主簿一躬到地应了声是,立时便去安排了,心中直道程煜太傻,现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亲近傅庚,却偏要跑到大堤上去。大堤比得上这位傅探花吗?那可是皇上放在心坎儿里的人,方才他可看见了,跟着傅庚来的那一队侍卫,身上带着五爪青龙的标志呢。

当时他差点儿就闪瞎了眼。天爷爷啊,那可是龙禁卫啊。他当了十几年的主簿,别说龙禁卫了,连个鱼禁卫他也没见过半个啊。

皇上三年前给了傅庚一个按察使的差事,又遣了一队龙禁卫护送。现下这傅探花早就不是按察使了,皇上却也没收回这队侍卫去。难道皇上是忘了么?这话打死他他也不信。这明摆着是皇上拿龙禁卫给傅庚撑腰呢。你看看江西这片儿的官员,谁见了傅庚不是笑脸相迎,恨不得当下就拜在人家门下才好。

那主簿一面想着,一面眉花眼笑地跑了下去,那小短腿儿迈得那叫一个欢实,满院儿里只见他蹦哒的身影。

傅庚此时方才褪下身上蓑衣,行舟便递上一方干净的毛巾上来,傅庚接过毛巾擦了擦面上的雨水,向随行人员道:“你们先下去休整休整,午饭后去前堂议事。”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便皆告退而去。只有一个面相清隽的老者,在傅庚的示意下留了下来。

待人都走光了,傅庚便吩咐行舟守在门口,低声问那老者道:“胡公怎么看?”

这老者姓胡名仲,字端诚,自傅庚在山东读书时起便跟在他的身边,二人算得上是忘年交。待傅庚接任按察使一职后,胡仲便成了傅庚的幕僚。此人通兵知书,最擅河工一道。三年前傅庚领密旨下西南,皇上给了他三年时间,为的便是彻查河道贪污疑案,这位胡先生自当带在身边。

第147章

胡仲此刻亦是面色凝重,沉声道:“咱们自前年从固州查起,按说收集的线索已经够多了,那些信件拓本也足够定罪。然陂县当年柳公之案,缺漏处极多,您从柳公之女手上拿到的东西,至今也没找着对应之人或事,因此这陂县必有问题。依老夫所见,大人恐怕还需派人到堤上看一看才行。”

说到这里,胡仲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展开细看。那纸已经卷了边儿,看着像是常被人翻阅的,上头的字迹亦模糊不堪,胡仲便指着纸上的一处道:“大人请看,这里写着用了一万石,三万民夫,垒堤百里,高达四丈。可您再看此处,这江岸总长也只百里有余,若全部垒成堤,那沿江渔民从何处进出?”

说至此处,他又自袖中取出另一张纸来,那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胡仲便又指着上头的几行数字道:“老夫这些日子来,将这上头的数字核算了不下百回,又将往年的汛期水况拿过来核对过了。虽说上头的数字皆合得上,且亦记录了陂县水患那年,水量巨大,超过了青阳大堤的承载量。但对照固城及广化的水况,记录却又并非如此,老夫以为,此处必定有异。此外,柳公之女提供的那份河工食水帐目,亦与修堤民夫的数量不符。因此老夫以为,大人此次暗访的关键,便在于陂县。陂县大水一案必须彻查,否则此案不过查到些皮毛而已,动不了那些人的根本。”

听了胡仲所言。傅庚面上神色未变,唯一双眼睛变得沉冷了些,语气淡然地道:“先生所言极是。此案牵连极广,只怕动摇的不是一个人的根本。不瞒先生说,此次出来,我是抱着回不去的决心的。”

胡仲猛地抬起头来,惊异地看着傅庚,道:“大人……”

傅庚冷笑道:“蛟江水患越治越涝,国库里拨了近千万两的银子下去,仍旧不见成效。若不是从上头便有人开了口子。下头的人哪敢如此贪墨?那些账目您也看见了。那真是过一道手扒一层皮,真正落在实处的百中无一。如此治理,这蛟江能不涝么?”

说至此处,傅庚面上的冷笑又深了一层。续道:“那上头开口子的人。不会是小人物。我此次南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又有多少只手伸了进来。不说别的,只说我此次带来的这些人。里头怕不下五、六处的人,既有京里的,亦有本地的。”

上一篇:闺宁 下一篇:良陈美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