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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68)+番外

王襄的眼中再度露出满意的神色来,暗忖道:这孩子果真聪慧,行事也稳重,竟是半点端倪未露。只可惜是女儿身,否则倒真是棵好苗子。

傅珺前世因跟踪所需,时常换装,扮成男人也不是头一回了,因此驾轻就熟,完全没有一点不自然的地方。跟着王襄顺顺当当地出了侧门,那门前早就备好了马车,几个人上了车,便向着梅山书院行去。

梅山书院顾名思义,便在姑苏城最著名的梅山脚下,傍山偎水,风景犹为殊丽。

每年自二月初至四月初,是梅山的盛花期。这整整两个月间,那梅山便似将天上的云霞剪了一段下来,铺在了山间。从曹溪粉到六瓣红,从台阁绿到水朱砂,丛丛簇簇、施朱著碧,人在其间便宛若行走于画中,实是美丽不可方物。

此时还是正月,花时未盛,然那梅山之上的早梅却已开了不少,自山脚下望去,却见星星点点的朱粉嫣红,间错着攀向山顶,倒也另是一番景致。

马车在梅山书院大门前停下,傅珺他们皆下了车。那书院山长已派了长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王襄到来,那长随便快步走了过来见礼道:“小的乌羽,见过王大人。”

王襄含笑点了点头,乌羽便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恭谨地道:“我家先生已在照水阁候着了,请大人随我来。”

王襄道了声“好”,那乌羽便当先带路,引着王襄一行人走进了书院。

这是傅珺三年来第一次出门,亦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接触到自然风景,若说她不好奇、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此刻的她扮演的角色是小厮,依着规矩是不能四处乱看的。她便收敛了心思,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周遭情景。

大约是因为书院便建在梅山脚下,又是女子书院,其景物不自觉地便带了几分婉转的味道。

他们走的这条路,便是一条以灰白色碎石铺就的蜿蜒山路,路幅颇窄,连小型的马车也走不了,若是小轿子倒勉强可行。傅珺估猜,那些上学的姑娘们应是在前门下了车,其后一律步行进校。仅从此处便能看出,这里校风不错,并不助长娇骄二气。

山路的两旁皆种了花木,四季皆有,亦有几株梅花。此时尚是寒冬,除了两树梅花绽芳吐蕊,余者皆是一片萧疏,倒让傅珺的视野又能看得远一些。这两片花木占地面积很大,跟两所大花园似的,想必到了开春,便是一幅草木丰秀的景致了。

他们沿着山路一路上行,行至中途又拐进了右边的一条更细的小路,再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平台的正前方是一座高达三层的建筑,玄柱青瓦,未著一丝华色,其凝重庄严处却远胜于雕梁画栋的建筑。高大的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沉沉的匾额,上书“照水”二字。

看来,这里便是照水阁了。傅珺忍不住以余光向四下扫视,心中微有些讶异。这里名为“照水”,然四周却无水声,唯有楼前植着数十株梅树,树上还是光秃秃的。

第166章

此时那乌羽早已打起门帘,将王襄等人让进了屋中。

王襄负手当先而入,傅珺跟在他后头,人还未进门,便闻前头有人朗笑出声,道:“沧浪先生来访,我照水阁蓬荜生辉啊。”说着便有一个矮瘦的身影走了过来,傅珺以余光看去,见那是个年愈五旬的老者,穿着身竹青色的长袍,须发微有些花白,面容白净,眼神锐利。

王襄一见来人,立刻便拱手笑道:“子野兄别来无恙。”

傅珺亦跟在后头躬身施礼,知道此人便是梅山书院的山长丁牧了。

丁牧上前几步拉着王襄道:“来,来,我们往后堂说话去。”又冲乌羽道:“你去将那君山眉泡两壶来,便自去吧。”

乌羽躬身应是,退行出屋。丁牧便拉着王襄直奔后堂而去,瞧来实是热诚之至。

然而傅珺却十分清楚,丁牧这一派热络并非实情。

方才在说话时,丁牧虽一直在笑,但眼角肌肉却十分紧绷,还有嘴角微微的下垂动作,都显示出他此刻的不开心。尤其是在看到王襄的时候,丁牧的嘴唇有一瞬间闭得极紧,那是生气的表现。

傅珺不知道王襄与丁牧是什么关系,但很明显,对于他们的到来,丁牧并不欢迎。

果然,一进后堂,丁牧面上的笑容便立刻隐了去。他将王襄的手一甩,便自去了棋桌前坐下。

王襄的面上露出几分无奈,跟上去放低了声音道:“有劳子野兄相助。”

丁牧“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便知晓,无事你自不会来的。”

王襄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那你亦应知晓,我不常来,却是为着你这书院着想。”

丁牧闻言顿了顿,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那嘴角边的怒意便渐渐地淡了。他将袍袖一拂,自旁边的棋枰上取过一枚棋子握在手中。抬眼看着王襄。

王襄的面上便露出笑来。坐直了身子道:“黑。”

丁牧摊开手来,在他瘦而有力的手掌上,一枚晶莹若玉的黑子静静地躺着,他冷哼了一声道:“你运气好。”

王襄道了声“承让”。便将棋枰上的黑子尽皆拿了过来。那丁牧亦将白子收入身前玉碗中。王襄执黑先行,二人便你一子我一子地下起棋来。

傅珺这两年也学会了下围棋,虽棋艺不精。但好歹能与王襄战上几合。

王襄的棋风一如其人,疏阔放达、自由随性,初看似是毫无章法,而杀招却隐身于其中,实叫人防不胜防。因为棋艺高超,故王襄与傅珺下棋是非常快的,往往傅珺想半天才落一子,而王襄却是连想都不想,随手落子。

此刻观这二人着棋,那丁牧似也是个快棋高手,与王襄虽不言语,其手谈的气势却咄咄逼人,让傅珺不由想起他方才那满脸的不高兴。

看来,他是把情绪也带到棋枰上去了,每落一子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愤怒的宣战。

而返观王襄亦是毫不示弱,应子极快。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二人已是各下了几十手,只见棋枰之上黑白交错,绞杀缠斗,直把傅珺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却听门帘轻响,傅珺转首看去,只见乌羽手中捧着一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头放着一套青东瓷描竹叶纹的茶壶茶盏,瞧来并不名贵,唯简致而已。

乌羽不紧不慢地将茶具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又将那碳盆里的碳拨了拨,再向傅珺与许娘子微微颔首,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待门帘在他的身后合上,王襄便搁下棋子,站起身来向丁牧道:“先到这里吧。我这便要去了,茂德可在?”他问的是田先生,田先生单名一个荀字,字茂德。

丁牧翻了翻眼睛,冷声道:“你问我,我问谁?”

王襄对他的恶劣态度似是极为习惯,闻言也未生气,只摇摇头,便转首对傅珺道:“你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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